简舟月手里握的是保时捷911的方向盘,顾寒别说公交车的方向盘,他连个座都挤不上……
本来顾寒想再继续幻想一下。
万一公交车上能遇见其他富婆千金呢,就像爱情公寓里,展博第一次遇见婉瑜一样……
他的爱情来的也浪漫而又猛烈。
可现实很快狠狠给了顾寒一个肘击。
死了妈赶着奔丧的司机突然一个向右急刹,旁边八十岁老奶的铁血肘子立马就到顾寒脸上来了。
浪不浪漫不知道,反正挺猛的。
肘的顾寒都想喝一瓶冰红茶了。
才消停不一会,手机叮叮咚咚响着,顾寒费了老大的劲,才从人缝里,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举在头顶。
微信里来了好几条视频消息。
是奚书瑶自己写论文,还有做仰卧起坐的视频。
顾寒随意地点开一条检查质量。
“嗯……啊……呵……”
奚书瑶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进行过身体锻炼的原因,没做几个就很吃力的呻吟。
可顾寒这边就惨了,他的手机音量几乎满格。
感受到全车人炽热的目光向自己这边投递过来,顾寒默默的用手机挡住了脸。
不知道是谁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只听他旁边的人还在那里纠正。
“瓜皮,那是形容女人滴,他这叫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终于熬到到站回家。
顾寒都没敢再点开奚书谣的任何一条锻炼视频。
幸亏她没有去练什么篮球,要不然“啪”“啪”“啪”的声音出来,顾寒更解释不清楚了。
楼上老刘快复婚吧。
我现在相信,你媳妇那天凌晨说自己是在酒店跑步的事情是真的了。
楼门前积雪深厚,三三两两的脚印还是半夜顾寒和简舟月离开时留下的。
“咔擦——”
泛黄的钥匙插入旧门锁,顾寒在门前的地毯上蹭光鞋底的积雪,推门进去。
一双女士黑色的高跟鞋并排放在一起。
浴室哗啦啦的流水声,浓浓的水汽堆积在玻璃门上。
顾寒足足愣了三秒钟。
这什么情况?
怎么和昨天晚上的情况一模一样。
流水的浴室,朦胧的身影,性感的高跟鞋,估计里面还有一个没穿浴袍的漂亮姑娘。
《我被时间困在了同一天?》
《我被黑心中介骗进了一日终焉?》
“我嘞个骚刚啊……”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完的坎,这不是没完了吗?”
看着浴室门里轻轻哼歌晃动的曼妙背影。
顾寒心里重重咯噔一下。
应该也是拿钥匙进来的,要不然贼不可能这么轻松惬意的在里面洗澡。
“这该死的黑心中介究竟把这套破房子卖给了几个人?”
“听上面的领导说土地是可回收资源。”
“这狗东西还就真把这套老楼,面对这么多人重复循环利用了?”
他特么还真是把环保的政策贯彻的到底啊!
顾寒现在只觉得脑壳一阵抽痛。
出现第二个受害者的话,他还能顺利的拿到全部赔付款吗?
毕竟简舟月就是再有原则再善良,她家里也不是做慈善的,总不能来一个就赔一个吧。
可事已至此……
还是先吃饭吧。
顾寒迈步走向冰箱,记得走之前还留了半根黄瓜在冰箱里,先炒四个菜吧,剩余的留着明天在外面租房的时候吃。
他没有打搅在浴室里洗漱的姑娘。
毕竟如果扯浴袍的事情如果发生第二次的话,顾寒就成惯犯了。
惯犯是要拘留的。
刚走到客厅,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
“你回来了?”
“正好,我那新买的内衣就在沙发扶手边的袋子里,我要穿那条蕾丝花边的。”
“你给我拿进来吧。”
浴室里的声音又嗲又糯,混合着蒸腾的水气似乎掺杂着丝丝甜意。
恐怕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小男生听了心里都难免悸动。
可顾寒的脸色却实在不怎么好看,那苍白的面容仿佛被冰霜冻结。
在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更是一瞬失去了所有血色。
顾寒搭在冰箱门的手紧紧扣在门扇上,一动不动,任由冰箱里冲出来的寒气扑在脸上,却毫无反应。
顾寒的声音轻轻颤抖。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浴室里这个女性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林鹿笙。
当年去村里支教的林老师现在存世的唯一亲人。
她也是顾寒买下这座房子的根本原因。
当年暑假,林鹿笙在少年宫学现代舞,她的父母去村子里看望支教的林老师。
知道山洪暴发,老两口本来已经是在村支书的安排下安全撤离的,可后来因为儿子迟迟没从山上下来,担忧儿子的安危,竟借了一辆农村的三轮车悄悄返回事故地。
半路上,碰上了山路塌方。
到目前为止,尸骨都还没找到。
而老两口唯一的儿子林老师,也因为等待上矿洞的学生顾寒回来而错过了最好的撤离时间。
好好的一家四口,仅仅在一天就剩下林鹿笙这么一个独苗。
这么多年,顾寒一直心存愧疚。
他的最大心病也来自于此。
他仅仅是为了多背几块矿石,多赚几块钱给住隔壁的闫阿婆的疟疾换好一点的药。
他从没想过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善心会害了三个人的性命。
也因为就那区区几块钱。
顾寒毁了当时也只有十五岁的林鹿笙过去和未来的全部人生。
人一旦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便如同陷入了无尽的深渊,永远也无法挣脱自我的谴责。
所以顾寒这个最好的疗愈师,永远也无法疗愈自己。
他在愧疚的泥沼中越陷越深,仿佛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而林鹿笙今天的突然的出现,更是给他肩上砸了一块千斤巨石。
顾寒正在加速下沉。
如果林鹿笙不知道自家的老房子的事情,那全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她也不至于失望。
可现在,顾寒该怎么告诉林鹿笙。
他们现在就要搬走。
“想什么呢?”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顾寒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让你给我取衣服你没听见啊?”林鹿笙的声音带着些许嗔怪。
“嘶——好冷。”
顾寒回头,视线瞬间凝滞。
林鹿笙就那样站在那里,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边,水珠顺着她的肌肤缓缓滑落。
她穿着皇帝的新衣这就出来了……
可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林鹿笙看见顾寒的眼神的脸颊顿时绯红,眼神中有一点羞涩与慌乱。
她微微咬着下唇:“你别盯着看啊……”
“衣服洗澡的时候弄湿了,让你给我送进来,你又不听。”
“我……你……”顾寒茫然赶紧转过身去,一瞬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烫。
他手忙脚乱的侧着半个身子,一手挡着眼睛,可沙发上的袋子却怎么都扯不开。
顾寒只好低头拿着整个袋子,全部都递给林鹿笙。
“噗嗤——”林鹿笙看着顾寒这副窘迫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巴一声娇笑。
“你害羞成这样子干什么?”
林鹿笙微微扬起下巴,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搞得好像我调戏你似的。”
“而且看都看完了,你现在侧着个脑袋挡住脸干嘛?”
林鹿笙的眼眸轻轻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她似乎很享受看到顾寒慌张的样子,就像一个野孩子找到了新的玩具。
“再说,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谁逃避谁就是心里有鬼。”林鹿笙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么慌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说罢,林鹿笙故意凑近顾寒,近得能听见顾寒微微加重的喘息。
她似乎还不甘心,侧耳凑到顾寒的胸膛边去听顾寒的心跳。
林鹿笙的思维总是如此跳跃。
上一秒还在唐朝武则天不该斗杀西门庆,下一秒就能到佐助退婚纳兰嫣然……
她的脑子里仿佛装着一个奇妙的世界,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林鹿笙的世界才没有因为家庭的巨变而彻底崩溃。
在顾寒要应付的所有人里,当属和林鹿笙在一起的时候最累。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不抬头,反倒是显得顾寒不够坦荡了。
管他呢,看吧,君子正应该目不斜视。
可顾寒才刚一抬起脑袋,就看见了已经穿好内衣并且一脸坏笑的林鹿笙。
“你果然还想看!哼,就知道你不老实。”
林鹿笙微微嘟起嘴,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得意的光彩。
“不过呢,谁让你这么有心,连我家的这栋老房子都买得回来。”
林鹿笙边说着话边笑,两只修长的胳膊向肩颈处优雅展开,她微微踮起脚尖,摆起现代舞的架势。
“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回到我家里来。”
林鹿笙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她微微仰头,仿佛这老房子散发着霉味的空气是多么难得的佳肴。
“你给我租的那栋房子条件是不错,可我就是整夜整夜睡不着,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冬天的时候冷冰冰的。”
林鹿笙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不过这缕忧伤转瞬即逝。
“可我今天一进来坐在沙发上就美美的睡了一觉,你懂不懂那种感觉。”
林鹿笙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像星辰一样灿烂。
“这座房子的每一块地板,每一个老物件,甚至是那个生了锈的水龙头都好像活过来了。”
林鹿笙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翩翩在这座并不算大的老房子里起舞。
最后她一下子跳上了顾寒的后背。
两条修长的美腿亲昵缠在顾寒腰间,她的胳膊紧紧搂住顾寒的脖子,眸中有雾气在闪烁。
“真的谢谢你,顾寒。”
“这是我这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可顾寒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坠入了谷底。
他越发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于一个良心未泯的人来说,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要亲手把自己给曾经伤害过的人创造出来的希望火种,一脚彻底熄灭。
这难道不是把一个人已经破碎的心脏从胸膛里掏出来彻底揉碎吗?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顾寒用半晌的沉默撒完了这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