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掏了掏耳朵:“方大人,不知我何罪之有啊?”
“你仗着武功高强,强闯善地,杀善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乖乖退去,本官不予追究。”
方廉这番话中气十足,义正言辞,不愧是在官府混的。
他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几方人马之间的龌龊。
只是海沙帮给的太多,于他打击倭寇的方略大有裨益,说话便偏向海沙帮一些。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叫周礼退去。
周礼此人孤身入虎口,面对许多如狼似虎的江湖人物浑然不怕,必然有所倚仗。
他可不想得罪死了,半夜被人割了首级去。
但周礼不这么想。
什么时候海沙帮总舵都是善地了?
海沙帮的帮众都是善民?
一派胡言。
要不说,官字两张口呢,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方大人,我常听人说,你是个有作为的官员,没想到啊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
方廉为官多年,自诩清廉奉公,积极做事,到了周礼口中却成了贪官庸官,岂能不让他生气。
“海沙帮做什么营生,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偏要跟他们沆瀣一气,我看……”
“杀了你也没什么不好!”
周礼突然闪身上前,一把提住方廉的衣领,两个起落,又跟嵩山派海沙帮一行人拉开了距离。
他刚说完话就动手,众人实在没想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周礼俘虏了方廉。
“保护方大人!”
“周礼,你劫持朝廷命官,要造反吗?”
“我劝你快快放人,不然你们泰山上下都吃罪不起!”
……
嵩山派的几个太保和海沙帮的都惊呆了。
方廉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朝廷清贵,周礼若是真杀了他,那帮子文人还不翻了天?
不仅泰山派,就是海沙帮嵩山派也免不了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这厮还真是胆大包天!
“你真要造反?!”
方廉被周礼拎小鸡一般提在手上,大失颜面。
但他也怕周礼不分轻重,一剑送他上西天。
周礼剑上的斑斑血迹,腥味尤其浓厚。
那作呕的血腥味直让他想吐。
好在方廉毕竟见过大场面,强行忍了回去。
“不,我是在保护你。”
周礼将方廉安稳放到地上。
“你分明是强掳,挟持本官做人质!快放我下来,莫要自误!”
方廉脸上惊魂未定,这些江湖人实在无法无天。
他下定决心,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还是让师爷和下属过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相信方大人看完这本账簿就不会在意我的冒犯了。”
周礼从怀中拿出海沙帮的账簿,递到方廉手上。
账簿?
方廉心中一动,接过来仔细翻开查看。
“抢回账簿!”
海沙帮自潘虎以下,都觉得大事不妙。
不管周礼怎么拿到的账簿,最紧要的是抢回来销毁。
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朝廷的大军。
“杀了他们两人!”
钟镇语气决然。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杀掉周礼和方廉才是最重要的。
毁掉账簿只是其次。
只要他们两人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
方廉才看了几眼就被里面的交易额惊到,没想到海沙帮这么有钱啊。
他们一年要抢去多少赋税?
又见到嵩山派和海沙帮跃跃欲试要动手,急忙喝骂道:“怎么,你们也要造反?!”
他还没从被周礼劫持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方大人,我们现在可是队友。”周礼无奈道,“还有,最后几页有惊喜哦。”
方廉连忙翻到账簿最后几页,终于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他来松江府,主要就是抗倭。
谁知最大的内奸就在面前。
枉自己刚才还那么感激他们。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瞎了,心也蒙尘了。
最主要的是,他不仅不相信周礼,反而冤枉一个一心为公的少年侠士要造反,何其可悲!
我真是该死啊。
他越是这样想,越觉得海沙帮和嵩山派的人面目可憎。
世界上净是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
于是,方廉深深朝周礼鞠了一躬:“是方某有眼不识泰山,错信奸人,周大侠要打要骂,方某绝无意见。”
周礼道:“方大人刚到任,还不知这些人心有多黑,以后注意就好。”
方廉见他没有怪罪之意,才稍稍安心。
“方大人,你说我们造反?官差我们又不是没杀过!大不了死不认账。”
潘虎狰狞一笑。
现在也由不得他害不害怕周礼了。
事情若是败露,反正都是个死,不如趁着嵩山派的高手在这里拼一下。
说到底,周礼也只有一个人。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现场的形势随着一本账本的加入,立即扭转。
钟镇等四个嵩山太保眼神凌厉,气势汹汹。
在场这么多帮手都不敢动手的话,以后再想杀周礼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周礼眼神平静如水,只轻轻说了一句:“方大人安心,我去去就来。”
方廉被他的勇气吓到了。
喂,敌方那么多人,你确定要送死吗?
我听说你武功很好,不如我们先逃出去,领大军过来镇压?
只是他伸出去的手连周礼的衣角都没抓到。
长叹一口气,哎,死就死吧。
“杀!”
钟镇四人率先如饿狼一般冲杀过来。
周礼也迎了上去。
刹那间,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邓八公的长鞭抽来,周礼侧身一闪,长剑顺势一挑,刺向他的手腕。
邓八公吃痛,连忙放下长鞭,仓皇后退。
高克新怒吼一声,挥刀斩来,刀势凶猛,仿佛能砍断钢铁。
周礼用清泉迎上去,“咔擦”,高克新的武器立即断裂。
趁他病要他命!
周礼向前一个跨步,长剑直刺,这一式快到高克新根本反应不过来。
眼睛一花,胸口就已经被刺中。
他的剑竟比上次还要快!
这是高克新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高师弟!”
钟镇悲愤不已,刚交手便损失一员大将,还是嵩山派师弟。
这让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出手。
于是,钟镇的剑招愈发沉郁,招招都指着周礼的要害。
乱了方寸啊。
周礼看着钟镇的表现,知道这个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的下一招太好计算了。
瞅准钟镇出招的时机,横剑挡在前面。
钟镇仿佛是承受不住师弟死亡的悲伤,竟活生生撞到敌人的剑上。
周礼轻轻滑动清泉,钟镇的喉间便射出一道血箭。
接着他不等钟镇倒下,身体一个旋转,来到最后一个太保的跟前。
太保名为卜沉。
他没与周礼交过手,但他听说过周礼的厉害。
但周礼的身形转换太快,到身前他才勉强举起双掌护住胸口。
此刻,周礼汹涌如海浪的掌力砰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