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还未摘完,有两个五井里的妇人各背着一篓青草走进李家的桑园,找到正在摘桑叶的宋云珠商议:“安河家的,我们想跟你家换些桑叶,现在各先给你一篓草,等到傍晚,我们再往你家送一篓如何?”
宋云珠听完笑着看向说话的中年妇人,她认得这两个妇人,年纪大些的妇人家就在李家西边的巷子中,是从巷子口往里数的东边第二户人家,和李家是左右挨墙邻居。
一旁那个低着头不说话的年轻妇人是中年妇人的娘家女侄,嫁到了五井里中一户孙姓人家。
“伯母,咱们两家是同姓,我自然信的过你。”宋云珠接着说完,领着两个妇人往桑园深处走了数十尺,让她们把背篓里的青草倒在牛车上,然后唤过来许萱、李安君,让她们领着两个妇人去摘桑叶。
许萱和李安君又领着两个妇人往前走了五六尺,让她们在附近的这几棵桑树上摘。
两个妇人围着一棵树仔细的挑着桑树上的嫩叶,年轻的妇人在把几片嫩桑叶丢进背篓后,叹着气向中年妇人诉苦:“姑姑,我想让我家当家的去边郡戍边,可他不愿意,但家里现在又拿不出那三百钱,我也不想卖粮食,真是不知道该咋办?”
“唉,就卖些粮食吧,现在粮价正高,你们卖两石多就能把钱凑够。要是广安去边郡几个月,你一个人怎么能照顾的过来那三个孩子,尤其是你家老三的身子骨还不好,还有孙广德和他的良人总想欺负你们。这和服徭役不一样,广安不在家时,孙广德也不在家,那个女人也不敢太猖狂。”中年妇人叹着气劝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皱起眉头盯着眼前的桑叶想了良久,苦笑一声后朝中年妇人点了点头。她等摘完桑叶回到家,就让孙广安去乡上的粮铺卖粮。虽然现在离秋收还有四五个月,但夏天时地里还有能吃的野菜,大不了自己多吃野菜,把粮食省给孩子们吃。
许萱一直在听两个妇人的对话,她揪着一根桑枝条转身望向年轻的妇人,恰巧看到了年轻妇人脸上苦涩的笑容,不禁想到了许山。
许家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哪里又会有过更用的三百钱。
在另外一棵桑树上摘桑叶的李安君和宋云珠两个人的心里则轻松了许多,李充和李责两家自然不缺过更的三百钱,宋万年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宋万年也不缺那三百钱。
这是年轻妇人第一次跟中年妇人一起来李家换桑叶,中年妇人快速瞅了瞅四周,悄声教年轻妇人用手不停向下按压背篓里的桑叶,这样才能装下的更多。
年轻妇人红着脸照做,她一开始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但在听到李家的黄牛“哞哞”叫后,又用力的向下摁了摁。
两个妇人先李家人一步离开了桑园。
李安君再目送俩人离开后,坐在牛车上向宋云珠比划着两个妇人用力摁桑叶的动作。
“安君,这是人之常情,她们也是两篓青草换的,自然会多装一些。你放心,咱们家也不会吃亏,如果她们傍晚时送来的一篓青草一压只剩半篓,我也会直接让她们以后去找别人家换。”宋云珠舒展着有些泛酸的胳膊开解李安君,她也明白李安君的忧虑,如果自己真的不去跟那些爱占便宜的人计较太多,估计那些人会直接一声不吭的来桑园摘桑叶。
李安君十分相信宋云珠,高兴的跳下牛车去帮宋云珠捏肩捶背。
李无疾还在慢悠悠的拽着桑树下的青草,还想再去一趟宋家的宋云珠探着身子瞅了一眼篮子中的几片细长的青草叶,指着堆在牛车上的青草告诉李无疾:“无疾,牛车上的青草已经够家里的马儿和鸡鹅吃了,你就不用再拽了。”
李无疾闻言拍了拍手上的青草汁,拎起篮子递给宋云珠讲:“阿母,我不想再拽了,上次就已经拽够了,你以后让我和你一起摘桑叶好不好?”
宋云珠听完有些发愁的看了看远在李无疾头顶上的桑叶,为了不让李无疾伤心,她在纠结一番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明天再说吧,说不定李无疾明天就又重新喜欢上拽草叶了呢!不止大人,小孩子更加变化无常。
许萱倚在车辕边静静的看着宋云珠、李安君和李无疾三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又习惯性的低下头抠起了指甲。
“萱萱,走吧,咱们该回去了。”宋云珠走过来柔声对许萱讲,让她去找刚坐到牛车上的李安君、李无疾。
李安君见许萱点了点头,忙搂着李无疾往后挪了挪,给许萱腾出一个方便上车的位置。
在把李安君、许萱送回家后,宋云珠和李无疾赶着牛车去了宋家。
和五井里一样,榆树里的柳树下也聚了一群人在讨论适龄男子去边郡戍边三天的事情,有人早已准备好了三百钱,也有人早已打算好了要去边郡戍边,还有人在交钱与去戍边之间来回纠结。
由于陈留郡离边郡远,大多数适龄男子都不会去戍边,他们会向乡亭交三百钱,算作过更钱。
乡亭会用这笔钱雇人去边郡戍边,如果雇的人能戍边三百天,就算是有一百人去了边郡戍边。不过,这种情况下的戍边,吃住和往返费用都要自理。
宋万年仔细的向宋云珠分析着去选择去戍边的利弊,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择去戍边。一是边郡危险,有丢掉性命的可能;二是虽然能得到一笔钱,可除掉花费,也剩下不了多少。
父女二人说话间,王氏过来拿了一个草席,她要坐着看李无疾与宋伯吉、宋仲昌在院子里追逐。
宋云珠接着又低声问:“阿翁,他们一般会去哪里戍边?”
“上郡、雁门郡这些地方。”宋万年说完,用手抹了抹眼睛。
宋云珠见状不再说下去,在安慰了宋万年几句后,去了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