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晚上亥时一刻,广州内城的平南王府,会客大厅内,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氛。
“咳咳”
老武夫尚可喜,顶盔掼甲(软甲),腰挎大砍刀,威严挺立在帅桌前,环顾麾下的一众文官武将,重重的咳了几声。
“呼哧、呼、、”
半晌后,深吸一口气,老狐狸再转过身,看着左侧的两个陌生武将,心中一阵苦楚,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将军,内披火红轻型布面甲,外罩红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头戴缠棕帽,螳螂腿,马蜂腰。
另外一个将军,战甲腰刀帽子都是一样,唯一的区别是红色衣袍,看上去并不华丽,简单朴素。
“诸位将军,同僚”
“本侯跟你介绍一下”
“这一位将军,是陛下的锦衣卫千户,番炜将军”
“这一位将军,是陛下的东厂掌刑千户,丁调鼎将军”
没错,这两人就是朱雍槺派进来的,很明显,就是监督这帮军阀武夫杀胚。
两刻钟之前,谋士金光带着尚可喜的两个美貌女儿,还有一大堆财物,偷偷从西门出发。
城外的明军,很快发现了异常情况,也没有为难他们,直接送到明军的后营。
金光一行人,进入御营后,一肚子火气的朱雍槺,并没有马上接见他们,而是直接派出两个锦衣卫和东厂大将,带人进入广州城的内城。
同样,西城内的守将,看到飞鱼服后,也不想惹事,更不敢阻拦,直接护送到平南王府。
两世为人的朱雍槺,外宽内忌,当然要监督尚可喜起兵反清,担心他起事的时候,乱搞一通,大杀特杀。
“拜见番千户”
“拜见丁千户”
“拜见丁将军”
、、、
哗哗哗,一大片甲胄声,左右两侧,一个个文官武将,立马人间清醒,表情慎重,拱手抱拳,躬身行礼。
一个个老武夫,态度端正的不得了,比对待尚可喜还小心翼翼,生怕被这两个年轻陌生的将领,抓到小尾巴。
眼看着万事俱备,就差拔刀子起事砍满蒙,他们可不想招惹锦衣卫和东厂蕃子,凶名赫赫啊。
“呵呵”
资历较深的锦衣卫千户番炜,看着一群严肃的老武夫,呵呵一笑,从容淡定的站出来,拱手回礼道:
“幸会,幸会”
“因道侯,诸位将军”
“陛下有口谕,本将和丁千户,此番入城,只带眼睛,没带嘴巴”
“不插手,不说话,因道侯和诸位将军,便宜行事,自己看着办就可以了”
这种情形,他们见多了,文臣武将们,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见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会退避三舍。
此一时彼一时嘛,身为大明皇帝家奴的他们,身后站着的就是朱皇帝。
皇权鼎盛的时候,他们两个机构,就能横着出去,四处走动,皇权衰弱,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就像以前的锦衣卫。
至于此次入城,监视这帮军阀,他们也不担心,朱皇帝说了,即便是被清兵砍了,几天过后,也有人替他们收尸报仇,血债血偿。
“诸将听令”
打完招呼以后,老武夫尚可喜,表情也有点无奈,摇了摇头,放下脑海中的乱七八糟,对着左右的几个大将,放声一吼,中气十足。
过了今晚,麾下的文臣武将,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他也有点畏惧的锦衣卫和厂卫。
更何况,这个东厂番子,好像崇祯年间的时候,就已经废除了吧,怎么又重出江湖了。
同时,也就更加从侧面上证明,城外的朱皇帝,权势滔天,一言九鼎,野心勃勃,雄心壮志。
“总兵连登云”
“率本部1500人,潜伏至东城,准备伏杀费雅思哈和高进库”
“总兵班际盛”
“率本部1500人,潜伏至南城,准备伏杀毕力克图,同时兼顾城东方向”
“肇庆总兵许尔显”
“率部2千人,潜伏至布政使司府附近,伺机冲杀爱星阿的老巢”
“守备田得功,还有家丁营,留在王府周边,待爱星阿带人进来以后,再听令动手”
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环顾左右心腹大将,继续说道:
“兄弟们,是生是死,成败与否,就看今晚了”
“记住了,半个时辰后,以王府号炮为准,全军突击,一个鞑子人头都不能放过”
经过几天的折腾,折损几个大将后,军队伤亡惨重,老贼子尚可喜,终于认清了现实,决定动手了。
今晚刚刚送走了一个大将,去西天见佛祖,又送走了两个小棉袄,出城侍奉大明皇帝,这个老狐狸已经无路可退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要么干掉城里的所有满蒙兵将,然后拿着头颅,去城外降明求活路。
要么几天以后,城外的明军,再冲杀进来,收割满清和天助兵的头颅,一个都逃不掉。
“嘭”
下完军令后,这个老狐狸,还是觉的仪式感不够强,脸色发狠,一把扯掉头上的钢盔。
“锵铛”
“刷、、”
再拔出腰间的大砍刀,揪着自己头上的猪尾巴辫子,众目睽睽之下,侧身扭头用力一绞,披头散发,瞬间变的面目狰狞。
“侯爷说的对”
“末将领命”
“锵铛,刷、、”
、、、
麾下的大将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上面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盯着呢,立马叫着跟进割辫子。
“兄弟们”
“记住了,陛下就在城外看着,广州城是大明的城池,也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传令下去,严禁各部兵将,滥杀无辜,奸淫掳掠,纵火焚城,违令者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果不其然,大厅里的将校们,刚刚割完辫子,旁边的番炜和丁调鼎,脸色就轻松了不少。
老狐狸尚可喜,也就放下心中包袱了,开始下令严肃军纪,不得乱杀乱搞。
“蹬蹬蹬”
亥时五刻,大清的定西将军爱星阿,带着心腹哈山和上百个侍卫,脸色阴沉的进入平西王府。
没错,两刻钟以前,老狐狸尚可喜,以商讨战事,对抗明贼为由,邀请爱星阿入府一趟。
爱星阿本来就是一肚子火,也正想找尚可喜,质问他为何擅自放弃一半的外城,匆匆撤兵回内城。
“平南王?”
进入王府议事大厅后,带着十几个侍卫的爱星阿,脸色更难看了,看着大厅里的几个侍卫,立马大声质问。
战事紧急,这个平南王,架子未免太大了吧,竟然不见人影,彼之娘之的玩意,汉将跋扈啊。
“哈哈哈”
就在这时,隔壁就传来了,尚可喜豪横的狂笑,声音里蕴含着愤怒、不甘和滔天的恨意。
“蹬蹬蹬”
“哗哗哗”
紧接着,前后左右门,纷纷打开,鱼贯而入,全是顶盔掼甲的王府侍卫,左手持盾,右手长枪大刀。
“锵铛”
“护卫将军”
心腹大将哈山,同样是顶盔掼甲,脸色巨变,二话不说抽出自己的大砍刀,暴声一喝,下令十几个侍卫,保护爱星阿,团团围住。
同时,这个老武夫瞪着牛眼子,目光锐利,四处观望,打量着这个大厅,想找个缝隙杀出去。
很明显,形势很不妙,老贼子尚可喜要么反了,要么搞兵变啥的,反正没好事,得找机会冲出去啊。
“平南王?”
“什么个意思?大敌当前,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定西将军爱星阿,脸色铁青,倒是故作镇定的样子,看到跟在后面的尚可喜,暴声质问。
他也不是傻子,都他妈的刀戈相向了,肯定出大事了,但更希望只是个小兵变,利益冲突啥的。
毫无征兆啊,爱星阿毫无防备啊,就带了一百多人过来,进入大厅的仅有十几人,怎么反抗都是死。
很正常的,满清立国那么多年,就没出现过藩王反叛的大事件,谁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三顺王,一个个从关外杀到关内,手里沾满了汉人血浆,谁都想不到,尚可喜还敢再反清。
更何况,尚可喜的嫡长子尚之信,也在紫禁城的皇宫内,做大清皇帝的侍卫呢。
“啊”
几个呼吸间时间,死死盯着的尚可喜方向,强忍着怒火的爱星阿,大吼一声,暴声惊怒,心态彻底炸裂崩溃了。
“锦衣卫?”
“尚可喜,尚老狗”
“你、你、你、、你个狗奴才,三姓家奴,不得好死”
“阿其那,塞思黑,竟然投靠了明贼,你个狗娘养的狗奴才,陛下要诛你九族”
这个老武夫,终于发现了异常,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鹤立鸡群,太晃眼睛了,彻底崩溃崩盘了。
身为大清王朝,在广州最高的军政一把手,尚可喜要是反清投明了,广州城肯定没救了。
同样,他们这帮人,也是死定了,内外都是敌人,爱星阿又困在了大厅,外面肯定一盘散沙。
“哈哈哈”
同样是顶盔掼甲的老武夫尚可喜,一把推开身前的侍卫,放声继续狂笑,慢慢走向前,死死盯着爱星阿,放声怒吼道:
“狗鞑子”
“不得好死?哈哈哈”
“他娘的,狗鞑子,死到临头了,还他妈的嘴硬”
“想当年,老夫的父兄,是怎么死的,老夫的几百口族人,又是怎么死的”
“该死的老奴,该死的皇太极,该死的建奴狗鞑子”
“十几年来,老夫日思夜想,恨不得砍光你们这些狗建奴”
十几年来,即便是做了平南王,尚可喜也憋屈啊。
有无数的人,无论是汉人还是满人,都躲在他的背后,指着他,暗骂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认贼作父,憋屈啊。
今天,他终于踏出了这一步,也算是出尽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太爽快了。
“咕噜、咕噜、、”
“啪”
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炸裂,老武夫尚可喜一把灌掉手中烈酒,再用力一掷,华丽的玻璃杯,四分五裂。
“爹,二兄,三兄,五弟”
“今天,老四起兵了”
“杀鞑子,给你们报仇,祭奠你们在天之灵”
“杀鞑子,杀建奴,杀、、、”
“杀鞑子,血债血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