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投石机投出的炸药包,炸了两轮,付出伤亡三十多人的代价后,官军终于开始了反击。
先是射程较远的火铳手分成前后三排排开,在百总官的号令和哱罗的指挥下,两百多支火铳先后开火。一时间,山谷中枪声大作,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呛人的味道,火铳击发时冒出大量的硝烟,飘荡在山谷间。
随后,巡检、团练的一百多弓兵,直接抵近到距离寨墙五十步的地方,开始搭弓射箭。这个距离,几乎是弓兵所能推进到的极限,因为,再往前十步,便是那一片延伸到寨墙下的大石堆。
巡检、团练的弓兵,终究不能与日夜操练的军汉相比,肯定做不到如官军那般,听从号令,整齐划一。即便如此,一百多枝箭,划破天空时的景象,也不是常人所能见到。
战阵最前端,是二百多团练的刀枪手,加上昨日从铁窑赶来助战的一百多人,压阵的则是两百七十多人的官军刀牌手。近六百人的近战刀枪手,挤在了弓兵与大石堆中间的那片空地。
趁着寨墙上的人,被火铳、弓箭压得抬不起头的机会,最前面的三百多人,在新宁州守备王宁生的指挥下,开始往大石堆上爬。
“起来!起来!”
“先射弓兵!”
“反击,反击~~~”
眼见敌人已经冲到了大石堆前,寨墙和木桥上的几个小队长,拼命冲着还趴着的弓箭手大喊。
起身的弓箭手们,在口令声中,纷纷开始反击,一时间,弓弦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木桥上,被弓箭手挤到一旁的罗里达,焦急的看着寨墙后的投石机。
此时,投石机旁,一伙人正七手八脚的把配重的大石块卸下,他们要换一块更小一些的石块,那样,投掷出去的炸药包才不会落到敌人的身后。
寨墙外,终于有一些刀枪手,艰难的爬上了大石堆。
由于木桥上的弓箭手全都专注的与弓兵对射,所以,刀枪手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威胁,而他们的身后,还有大批的同伴正在努力的向上爬。
同样被挤到一旁的徐子晋,敏锐的发觉,大石堆上冒出了十几个黑乎乎的人头,顿时,眉头一皱。“投矛手增援!”扒开身边的人,徐子晋探出头朝寨墙下大喊。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站在垮塌木桥上的弓箭手惨叫一声,旋即便从寨墙上滚了下去。
此时,远处,火铳开火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滚落的弓箭手,正是被火铳的弹丸击中。
“我中箭了!我中箭了!”木桥的另一端,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
徐子晋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弓箭手,被射中了肩膀,慌乱之下不停地大喊。
离他不远的小队长,匆匆的挤了过来,二话不说便伸手折断了他肩上露着的箭杆,随后把他拉到木梯旁,令他自行爬下木梯,到后面去接受治疗。
这时寨墙上,弓箭手们都杀红了眼,虽然身边不时有人受伤倒下,可他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没有一个人停下手中的弓。
“罗爷!罗爷!”寨墙下,一个声音大喊。
“说!”罗里达探出脑袋,朝下看去。
“配重已经换好,你下令吧!”原来,他的手下终于把投石机的配重换好了,等着他下令。
“投石机准备!”罗里达起身,举起一只胳膊大喊道。
“点火手准……”还没等他喊完,忽听“哗啦”一声,高大的投石机瞬间塌了下来。
整个投石机分崩离析,木头、树藤、配重的石块散落一地。几个原本站在投石机下面的人,其中两个躲避不及,被落下的木头生生的压在下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寨墙后面的所有人呆若木鸡。
反倒是站在不远处的韦阿昌及时反应过来,一声大喊之后,冲向了被木头压住两个人,紧接着,他身后三十多个土兵,也跟冲了上去。直到韦阿昌等人,涨红了脸,拼命的想把巨木头搬开时,周围的人才回过神,纷纷冲上去帮忙。
而他们的头顶,木桥上,不时的有人受伤,不时的有人倒下,不时有受伤之人的惨叫响起,回荡在山崖间。
从最开始时的四十个弓箭手,到现在,整个寨墙之上弓箭手已经不足三十人,就连增援上来的投矛手,也有一个被火铳的弹丸击伤。
而寨墙外,已经有超过三十个刀枪手,爬上了大石堆。
只见,他们在大石堆上,不停地闪躲腾挪,躲避着弓箭和投矛,然后一点一点的接近寨墙,最近的一个刀枪手,离寨门只有十多步的距离。
与林宗泽并肩站在大岩石上,许山海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形势。
当他看到那个跑得最近的刀枪手后,皱起了眉头。只见他反手从肩上取下了复合弓,又从箭壶中抽出楚文勇给他特意打造的破甲箭,深吸一口气,开弓搭箭,瞄准了那个距寨门不远的刀枪手。
一旁的林宗泽焦急的盯着战场,丝毫没有察觉身边许山海的动作,直到他听见身边的响动,刚扭头,却听得“嗡”的一声弦响,瞬间,破甲箭离弦而去。
眨眼间,寨门旁的那个刀枪手,像是被一只无形巨锤大力猛击,上身先是往前一弓,然后整个身子朝后飞出,待他落在大石上时,已然没有了任何气息,甚至连濒死的抽搐都没有。
只见他胸前露出的箭羽,只有手指长,可见,许山海的这一箭,力道有多大。
一击毙命!
林宗泽眯起眼,微微点头,夸赞道:“老弟好箭法!”
“老哥谬赞了!”许山海嘴上一边应付着林宗泽,手却没停下,抽出一枝箭,继续搭上弓弦。
手举着弓,许山海扫视一圈,最终选定了远处,在弓兵队旁发号施令的人。
他并不清楚,被他盯上的那个人,正是新宁州两个巡检其中的一个。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战场上发号施令的人,便是最有价值的目标。
深吸一口气,两腿稳稳的站住,许山海缓缓的拉开了弓。差不多六十步的距离,目标的身影,在许山海的眼中,比一个火折子大不了多少。
屏住呼吸,双目凝视着目标,心中倒数……
“嗡~~~”的一声,弓弦上的破甲箭离弦而去,只留下弓身在微微的颤抖。
几乎是一息过后,许山海看见,目标先是全身一直,然后便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许久都不见他起身。
“把受伤的送下去!”
“投矛手上来增援!”
“所有人先对付大石堆上的敌人!”
木桥上,徐子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木弓,手拿着木弓和箭,却没有射击,而是不断地大声喊叫,指挥着他的手下。
此时,爬上大石堆的刀枪手,已经超过三十个,他们一边在大石上小心翼翼的前进,生怕一脚踏空,掉进石头缝中,一边还要尽可能的躲避,朝自己飞来的箭枝、投矛。
听闻徐子晋的号令,寨墙上的人,不再把远处的弓兵当做攻击目标,而是全部瞄准了大石堆上,慢慢靠近的刀枪手。
又是一轮火铳的齐射,寨墙上顿时响起了四五声惨叫,其中一个弓箭手,中弹之后,一头栽下了寨墙,落在寨墙外的大石上,抽搐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我操你娘!”
“老子跟你们拼了!”
“来啊!爷爷我弄死你们!”
看到惨死的同伴,寨墙上的弓箭手、投矛手几乎都陷入了癫狂,他们一个一个高声叫骂着,奋力的把手中的箭枝和投矛射向敌人。
木桥下,寨墙后,十几个受伤的人或躺或坐,等待着救伤所的人。他们要么是在别人协助下,要么是自己从木梯上爬下来,总之都还有一定的行动能力。
而木桥上,那些身受重伤,或是战死之人,就只能被挪到望楼下面的柱子边,因为,眼下寨墙上挤满了人,没有空余的地方,能够让救伤所的人上来把他们弄下去。
寨墙上的伤亡在不断增加,大石堆上的刀枪手就更加的不好过。之前,弓箭手的主要目标是远处的弓兵,对他们有威胁的只是投矛手。
但现在,寨墙上的弓箭手和投矛手,统统瞄准了他们,先爬上来的三十几个刀枪手,成了众矢之的,往往一个刀枪手,同时被几个人盯上。
既要小心脚下,还要不停地躲避飞来的箭枝和投矛,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们几乎成了活靶子,还没等接近寨墙下,便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中。
终于,在大石堆上留下了二三十具尸体,仅剩的几个爬上来的刀枪手,扭头跳下了大石堆,头也不回的跑回了阵中。
“停!停!停!”眼见大石堆上不再有站立着的活人,徐子晋赶忙叫停。
“全部都趴下!”徐子晋先是让手下都趴下,躲避远处,依旧飞来的箭矢和弹丸。
上木桥前,每个弓箭手携带有箭枝一壶(二十枝),投矛手带投矛六枝。经过这一轮激烈的攻防,徐子晋估计,木桥上的每个人,手中所剩的箭枝和投矛,几乎都消耗殆尽。
徐子晋大声喊道:“你们统统下去休息,换增援上来。”
他要把寨墙上的人换下去,让下面的生力军上来,准备迎接敌人的下一波进攻。
岩石上,这会儿只剩下了许山海一个人。
看他射了两枝箭之后,放心不下的林宗泽,爬下了岩石,匆匆跑去了散架的投石机那里。
刚才,许山海先后射出了五枝箭,命中三人,其中最远的是那个小头目(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射中的是巡检),另外两个都是爬上大石堆的刀枪手。
寨墙上,在徐子晋的号令之下,弓箭手、投矛手都撤了下来,新的的小队接替他们的位置。
望楼下那七八个重伤员,以及战殁者的遗体,被一众人等,七手八脚的用绳索放了下来。
垮塌的投石机那边,被木头压住的两个人,最终被众人扒了出来,只可惜,被巨木砸倒的他们早已没有了呼吸。
“嗵~~~嗵~~~嗵~~~”远处,鼓声响起。
“敌人上来了!”了望手的声音响起。
官军再一次发起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