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姜滢阮刚刚用过晚膳姜老夫人就来打探情况了。
嘴上说的是吃饱了消食,但这话谁人听了都觉得假。
姜老夫人本是想过来探听几位皇子殿下的情况,却在意外得知了皇后病重的消息后忘却了主要目的,刚来没多久就若有所思的走了。
姜滢阮猜想祖母这反应定是心里有小九九。
虽然他们姜氏和皇后扯不上半点关系,但皇后毕竟尊仪天下,若皇后出了什么岔子,后宫定会动荡,再往大点说甚至有可能影响朝堂局势。
对于一心想抱贵人大腿的祖母来说,皇后的生死多少是会左右她飞黄腾达的大计的。
可惜的是,两天过去了,姜老夫人的一通分析终是没派上用场。
皇后到底是转危为安了。
眼下皇后安全了,姜老夫人又琢磨起别的想法了,既皇后身子抱恙,他们这些食国家俸禄的忠臣家眷理应进宫探望。
当年姜家搬迁入京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曾为姜氏美言过,于情于理他们都该派出代表入宫送上问候。
姜滢阮一开始并不清楚祖母打着什么算盘,直到祖母通知她要入宫的时候她才知道祖母这些天已多次向宫中请了召。
许是皇上看在她一大把年纪态度又如此诚恳,便随了她的意。
腊月中,寒风凛冽的一天,天还未亮透姜滢阮就被祖母拖出了门。
宫门前下了马车,姜滢阮看着眼前被寒风吹得哆哆嗦嗦的老太太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
随着宫人的引领一路到了寿康宫,人还未到主殿就有一股药材的苦味扑鼻而来,姜滢阮无意识皱眉,这味道不禁让她回想起刚来的时候,她也是一连喝了好多天的苦汤水。
但是再一想,这苦汤水皇后可是喝了数年的。
日日与药食作伴,怕是心里也早就被浸苦了吧。
姜滢阮与祖母在皇后的寝殿外等候宫女入内通报,不过一会儿那宫女便出来将她二人请了进去。
一进到殿内,温度明显暖和多了,但是药味也更浓郁了。
姜滢阮跟在祖母身后不敢胡乱张望,只跟着祖母行礼称唤,照猫画虎的敬拜。
随着一声轻咳,一道虚弱的女声自正前方传来:“老夫人快快请起吧。”
姜滢阮下意识抬头看去,面前软榻上斜倚着一个纤瘦憔悴的女人。
女人面庞苍白,唇无血色,只一双黑亮的眼眸还显得稍有精神气些。
姜滢阮心中唏嘘,原来皇后的身子竟虚弱成这般,瞧着比年迈的老者还不如,最初入宫时,皇后就没在宫宴上露过面,那时她就听闻皇后身子不好,却是没想到这么不好。
“先前听陛下提及姜老夫人要来此探望,我就说不必麻烦的,我这副身子好好坏坏十年如一日都是如此维持着,没必要动不动的烦劳大家伙折腾,眼下大冷的天,老夫人年岁已高,实在不必如此奔波。”
“皇后娘娘切莫说些丧气话,娘娘吉福在身,老天爷自会保娘娘平安康乐。”
姜滢阮默默听祖母说着场面话,一时竟真有些觉得老太太会来事极了。
皇后虚弱的扬了一个笑容道:“姜老夫人莫不是把本宫当了三岁孩童,生死有命,本宫看得很开的。”
“皇后娘娘,身子骨是自己的,只要您自己爱惜,谁人都是伤不了您的。”
姜滢阮方才才夸了老太太会来事,谁知下一秒就打脸了,祖母这话说的当真是踩在了雷区,什么叫自己爱惜?祖母莫不是忘了皇后这病弱之身是因何来的?
自先太子亡故,皇后悲痛欲绝一度想要随亲儿去了,若非皇上命众太医替皇后吊住了一条性命,想必皇后早已与先太子泉下团聚了,此番让她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正是将陈旧的痛楚重新铺展到了她面前吗?
对一个母亲来说,还未曾好好享过几年天伦之乐,至亲骨肉就与她天人相隔了,她要如何才能自己爱惜自己?
眼看皇后眸光黯淡,姜滢阮赶忙呈上手中的盒子试图补救:“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不仅夫疼子爱,吾国万千百姓更是同心同愿娘娘能够康健无虞,长命百岁!”
皇后撑了撑身子看向姜滢阮:“这便是长宁郡主吧?”
姜滢阮上前一步颔了颔首,乖顺道:“回皇后娘娘,是臣女。”
“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姜滢阮双手呈上:“这是塞部特有的补药,可助人生津补气,因其一半成分是由苦霜花提炼而来,而苦霜花只在塞部阴阳之地才得以生长,所以此味药材颇为珍贵,此次是祖母听闻皇后娘娘病情加重,而刚巧去年大哥回京探亲时曾有稍带,祖母这便赶紧于皇后娘娘带来,希望有助娘娘凤体恢复。”
“既是珍贵药材,留给更需要的人才好,如今本宫这般身子就不必额外浪费药材了。”
“皇后娘娘,您便是最需要的人,医者有言‘药材珍贵是因生命本身珍贵’,娘娘与我等芸芸众生皆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世人得病皆需要医,药只要对症便就没有浪费之说。”
皇后娘娘不由笑了,笑意万般柔和。
“长宁郡主确是个不凡的,先前本宫曾对对宫外一些事迹略有耳闻,听说姜家出了一个女将军,先前无甚在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姜滢阮微微一愣:“女将军?”
皇后娘娘笑了,旁边一个嬷嬷也弯了眼。
姜滢阮木讷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听闻的事迹莫不还是温府那次?
不过舌战了一个程女双,她就扬名立身了?
姜滢阮转而有些心虚了:“皇后娘娘莫要打趣臣女了,臣女确实够不得温顺,但也没有外人传的那么夸张,谣言不可信…”
皇后娘娘又轻轻一笑,随即便咳了起来。
“娘娘!”,嬷嬷急忙帮皇后顺气。
姜滢阮也不禁紧张担忧起来,这时门外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还未等她回头看,后肩被人猛的一撞,一下将她撞的踉跄半步。
“皇母妃!”
稳住身形定了神,姜滢阮抬眸看去,只见一个模样颇为贵气的姑娘正匍在皇后榻前,望着皇后一脸焦急:“皇母妃,你没事吧皇母妃?怎么又咳起来了?快快快,拿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