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海鸥从鹿儿门港头顶的蓝天翱翔飞过,下面的港口异常繁忙,人们在烈日下装卸着货船上的商品。
一艘小船行驶在平静的港口里,最后在岸边停泊了下来,张玉带着几个主事以及小黄门,提着衣袍从船上走了下来。
周围的人们略微好奇的看了过来,这大中午的日头毒的很,这人一身大红衣袍,上面绣着衣冠禽兽,怕不是汉廷派来的官员?
“我在这长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汉官,真是稀奇的很……”一个老年渔民坐在两筐海产后,抽着旱烟纳闷道。
“谁说不是呢,多少年了,先是西班牙人,然后是荷兰人,一茬接着一茬……”旁边的摊子上,一个汉子同样好奇道。
且说,自打1642年以来,荷兰人发动战争,赶走了盘踞在台湾北部的西班牙人,将自己的殖民统治扩张到了台湾全岛,至今已经七年过去了。
从对岸移民过来的百姓,老的不敢说,到小的定然是没见过汉官的。
张玉驻足许久,将周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不禁心中悲凉。
随即,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禁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今日,他便要代替苔湾(琉球)汉人,向荷兰人讨个公道!
“嘿!斯道普!”一声哨响起,几个荷兰士兵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荷兰士兵知道,东方人的官员一般都是在袍子上绣着图案,因此看到张玉的第一眼,便知道这是个官员。
张玉疑惑的扭头看去,只见几个头戴宽边帽,身着色彩鲜艳的欧式军服,上衣有着精致的纽扣与领口、袖口的装饰,下着及膝的马裤,脚蹬长筒皮靴的荷兰士兵正喊住了自己。
“这……便是红毛番?!”张玉轻声问了一句,他也算见多识广,去过广州,出使过安南,见过不少番人。
然则,说来也怪,这些西夷人高鼻深目,这长相在张玉看来,简直便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他实在无法区分哪些是红毛番,哪些是弗朗机番。
“尔等听着,本官乃大汉使者,前来与尔等上官商议大事,速速带本官前去,如若拖延,天罚降临,莫谓言之不预也!”张玉鼻孔朝天,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对着这几个红毛番说道。
“瓦特?”荷兰士兵面面相觑,长毛大胡子的脸上透露着疑惑。
张玉与几个荷兰人牛头不对马嘴,互相解释了半天,也无法交流。
张玉急了,扭头冲看热闹的人们问道:“这些个红毛番竟然听不懂人话,尔等谁会说西夷话,且过来为本官翻译翻译,一日三十文钱!”
此地商贸发达,人们逐利,听到一日三十文钱,人群中顿时不少人都举起了手。
张玉指着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道:“就你了,你叫啥,快给本官翻译翻译!”
“回大人的话,小民郭怀一。”那汉子闷声闷气的说道。
“快给本官翻译,问他们,揆一何在?!”
几个荷兰士兵听了郭怀一的翻译后,才后知后觉的说了几句。
郭怀一听了后,说道:“大人,这些红毛番说,他们的总督在热兰遮城,不在此地。”
这郭怀一所说的热兰遮城,乃是荷兰人于1624年在台南所建造!
而在今年,荷兰人又开始在台南中心区域建成了普罗民遮城,这两座城已存在并具备军事防御功能,是荷兰人在台湾的重要据点!
“……”
“郭怀一,现在你被朝廷征召了,那个……什么……热兰城的,你可识路,带本官去,重重有赏!”张玉从怀里掏出一一块碎银子,递给了郭怀一(现在郭怀一还不是历史上反抗荷兰殖民统治的民族英雄)。
郭怀一接过银子,喜出望外。
“好咧,大人。你放心吧,热兰遮城我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张玉疑惑问道。
“大人,从鹿儿门港到热兰遮城路途遥远,怕还要经过土人的领地,实在危险的要紧,何不雇佣一队红毛番护送?”郭怀一犹犹豫豫的说道。
“这红毛兵……还能花银子雇佣?”张玉不可置信问道,在传统汉人官员眼里,兵者,国家重器,岂能操纵于他人之手,这摆明是包藏祸心啊!
必须诛九族!
“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些红毛番不仅受人雇佣护送,银子管够,还能帮忙打仗咧,他们来东方,就是来赚银子的。”郭怀一笑道。
“如此……”
第二日一早,张玉雇佣了一队红毛番士兵,一行人从鹿儿门港出发,一头扎入了原始丛林里。
且说,每当中原乱世来临,人们为了躲避战乱,有的人往北,有的人往西,有的人往南,有的人往东。
而苔湾自明末以来,吸引大量汉人移民开垦土地,发展农业生产。
众人雇了几匹西洋马驮着行李,最开始时,周围还能看见一些冒着炊烟的村子,以及一片片人工种植的甘蔗。
“哟,真甜啊!”张玉坐在马背上,呲溜着嘴巴子,一边咀嚼着甘蔗,一边感叹道。
“那是,只是这甘蔗越来越难卖了,不仅如此,红毛番还要加税,简直毫无道理!”郭怀一不满的说道。
历史上,1650年后,台湾甘蔗业衰退,荷兰人新增各种税收,汉人对其统治越发不满,1652年爆发了郭怀一领导的汉人起义。
“不急不急,他们以后想收税也没的收了……”张玉满不在乎的回应,一边看了那几个红毛番一眼。
“哦?”郭怀一听出了什么,问道:“莫不是朝廷要收回琉球了?”
“嗯……说与你听也无妨,本官此次前来,便是要先礼后兵,若是红毛番不答应,天兵旦夕便至!”张玉知道红毛番听不懂,也就随意说道。
“如此……我也不妨再忍忍……”
“忍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人自言自语,大人摸见怪。”郭怀一干笑道。
郭怀一把心中对荷兰人的不满压在了心底,一边给张玉解说着一些风土人情,一边说着一些这里的土人势力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