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三,冯将军,算俺贺老三求你了,别去,那是飞蛾扑火啊!”贺老三抱着冯三的腿脚,哭的稀里哗啦的,就是不松手。
“松开!”冯三气的不行,使劲一甩开贺老三,抽出腰刀。
“谁要拦住俺,俺便不认这个兄弟!”
贺老三也是豁出去了,抬头大喊道:“冯三,你疯个什么劲,你去拦荷兰战船,死了有谁知道?死了有谁在乎?
能在乎你生死的,便只有你痛失爱子的伯娘,只有痛失夫君的嫂子,只有痛失爹爹的两个侄子侄女,你能得到什么?
你他妈连尸体都不一定找得到,你死给谁看?!啊?!你倒是说话,哑巴了?!”
冯三北他说中了心事,愧疚的闭上眼睛,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贺老三,你别说了,你特么别说了,再说,俺一刀了结了你!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谁不是爹生娘养的,我特么疯了没事愿意划着装满火药的小船去撞荷兰战船!?
可你不想想,要是真没人带头去死,不仅仅是旗舰保不住,我汉人刚刚站起来的脊梁骨,又要断了!
既已断过一次,岂可已断再断?!你想想,你好好想想,汉人能再出一个天子般的人物吗?!”
“天不弃汉人,俺大汉天子集汉人气运而生,占南京,驱东虏,威震草原,我冯三区区贱命,这一次,定要让荷兰人开开眼,我汉人何曾缺了英雄!”
“冯老哥…你别说了,俺…也去。”贺老三被他说的木讷不敢再言语顶撞半句,只得惭愧的低下了头,一张老脸一红。
众人想想也是,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战场上踏阵眼也不眨的好汉,跟天子一路南征北战,更有一些是当初攻武昌时便征召入伍的老杀胚,此时回过神了,不禁为自己贪生怕死的念头给羞愧难当。
“贺老三,我知道你是好心好意,可是,这个民族危难的时候,总要有人挺身而出的,是不是。”
冯三拍了拍贺老三的肩膀,欣慰一笑,然后高声对周围沉默注视的汉军道:
“大伙要逃命,俺冯三不拦,尔等自去吧,把我给船留下……”
“……”
冯三也不废话,独自驾驶着小船,一上一下的离去。
此时此刻,海面上只剩下冯三逆流而上的背影,他没有激怀壮烈的高喊着口号,然后纵身一跃下悬崖,也没有喊着什么什么万岁,然后端点敌人的老窝。
有的,只是在民族需要的时候,做了一件该做的事。
夕阳之下,那道身影是如此孤独壮烈,又是如此赴死从容。
冯三目光坚定,手里紧紧抓着火折子,只需进入到那艘荷兰战船的下面,他就会立刻点燃船中百斤火药,与敌人同归于尽!
冯三把握也不是很大,但总要试试吧?!
若是有人替他执着盾牌,或许真的能接近,否则,荷兰人不是木头,定然会百炮齐射,将他拦截在海面上,将他连人带船一道轰碎!
“冯三哥……”
冯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仔细一听,果然,身后传来贺老三那个滚刀肉的声音。
他不信邪,回头看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个体无完肤。
只见不过半刻,冯三身后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不止百艘小船,皆后发而后至的跟随在它身后!
那些昔日的手足兄弟们,对着他挤眉弄眼,齐齐咧嘴大笑。
他们不但不逃命,也要一同赴死吗?
“冯三,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你要当英雄,也不问问俺们愿不愿意,就自己一个人上了啊?”老兵们尽释前嫌,纷纷开了口。
“就是就是,冯上官能耐了啊,竟然抛下我们,抛下你的弟兄,我们同意了吗?”
“不抛弃,不放弃!冯三,这是你教我们的,怎么了,忘了?!”
冯三鼻子一酸,重重的点了点头,含泪笑道:“怂瓜们,你们总算来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去炸荷兰船,其实好害怕……”
“哈哈,怕个毛,我等在你身后,怕的应该是荷兰人!”
“是啊,我们并肩上,给荷兰人开开眼!”
夕阳下,众人满怀激烈,当真是:
白云怒卷吞残阳,东海波涛恶浪狂。
英雄岂惧蛟龙吼,豪气能平鬼魅猖。
冯三独赴千重险,热血当流万古芳。
且看英灵驱西夷,丹心长照海疆芒。
…………
蓝天白云中,波涛汹涌之上,几只海鸥在翱翔而去,那双犀利的瞳孔里,倒映着那象征着荷兰的三色旗!
荷兰战船正极速前进,如同一把利刃斩波劈浪,直奔汉军旗舰而去!
“上帝保佑,汉人旗舰毫无防备,我们得手了!”
汉斯.普特曼斯慢条斯理的放下单筒望远镜,嘴角微微上翘,脸上随即闪过一丝得意。
他当然得意!
十六年前,也就是1633年,在料罗湾那场硬碰硬的海战中,他输了,输给了一个叫郑芝龙的东方海盗!
因为此败,他被荷兰高层解除了舰队最高指挥官的职位!
时过境迁,因为汉奸的告密,荷兰海军提前得知了汉军介入了大员事务。
荷兰不得不重启了这位有过与东方人交战经验的老将!
除了这位荷兰老将之外,更不止于此,此次为了一战击散汉人的战心,荷兰海军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们从国内调来了如同巴尔塔沙.皮特,韦麻朗,朗比基里哥,劳希伦伯特等八位将军。
这八位将军,都是在对英吉利、法兰西、西班牙的战争中,战功赫赫之辈!
其中,朗比基里哥曾经在1622年澎湖之战中,在华夏沿海参与了军事行动。
巴尔塔沙.皮特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了汉斯.普特曼斯一眼,开口纠正道:“上将先生,现在我们还没有得手,你话说的太满了。”
“……”
“先生们,这一次偷袭棒极了,请不要担心,我有十成把握!”朗比基里哥看出了两人不对付,赶紧补充道。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像弗朗斯一样,被华夏人抓住,然后游行后砍了脑袋!”巴尔塔沙.皮特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在料罗湾海战中,弗朗斯作为舰队司令,率领荷兰海军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组建的舰队,被汉人击败,本人也被华夏人拿下砍了脑袋,这一直以来,便是荷兰海军的耻辱!
也难怪汉斯.普特曼斯为何如此报仇心切,这不仅仅是荷兰人的耻辱,更是他本人的耻辱!
他当初是怎么失去的,今日就要怎么拿回来!
父债子还,反正打不过老子,还打不过他儿子吗?!
啊!
“噢,天啊,快看,那些东方人在做什么?!”
“噢,上帝,他们疯了吗?!”
忽然,荷兰战船上的士兵纷纷指着前方骚动了起来,人们的目光充满着震惊复杂的光芒,看向远处,那一艘艘行驶而来的小船!
(今天是个需要铭记的日子,希望人人如冯三,另外,躬身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