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清欢高傲地离开,一如当初方里还是方家大小姐时,欺负人后傲倨自负离开的模样。
“哈哈哈哈……”
方里趴在雪地上,捶地大笑,笑得眼泪与鼻涕糊到了一起都想不起来擦。
单薄破烂的衣衫遮不住她身上的寒,更无法掩住她心中的冷,她的胳膊似寒冰僵硬,手指也因为长时间的冰冻,骨节处已经生了冻疮。
方里仰头哈哈大笑。眼底一片凄凉。
生母早亡,父亲锒铛入狱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和一屁股债务,后妈和继弟消失,昔日最信任的姐姐也抛弃了她,她现在已经无家可归。
也许,葛清欢从未真心待她。
葛清欢只是在利用她。
她这一生太失败了,没得到过父母的爱,被后妈和继弟欺辱,唯一真心以待的朋友到最后只是个嫌贫爱富的小人。
方里就那么躺在雪地上,苍凉地望着漫天黑夜,以及远处的万家灯火。
冷风吹起地上的皑皑雪花,盖在方里裸露的肌肤上。
月蓁眼眸微漾,不忍地别过眼。
“于心不忍了?”迟喻祯淡淡问她,眼眸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凉薄。
“没有,我只是有些感慨。”月蓁将视线再次放到濒临死亡的方里,“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不做坏事,这报应自然不会落到她身上。但她在院庆晚会上做的事情,必须付出代价。”
如果不是声声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恐怕现在早就被她害死了。
迟喻祯浅浅一笑,“你说得对,欲成大事,必然不能心慈手软。”
寒冷中的方里咳嗽了一声,呜咽抽泣的声音传过来,月蓁陷入了纠结,犯罪的人是方天德,该死的人也是方天德,方里纵然害过人,她也该由法律来制裁。
如果此刻她见死不救,与刽子手无异。
可若让方里就此被冻死,那岂不是就给声声报仇了?
救,还是不救?
“在想什么?”
突然的声音惊醒了月蓁的离魂,她失神地望着他,喃喃道:“我在想,如果我见死不救的话,恐怕心中难安,我无法看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我眼前消失。”
迟喻祯叹了口气,终究没有阻拦她,“随心就好,想做什么就做吧。”
得到支持,月蓁没再迟疑,拨通救护中心的急救电话,“您好,新阳路18号路口的咖啡馆门口有个人快冻死了。”
监狱不是方里最好的归宿。
监控视频并不能证明方里故意杀人,也无法让她受到真正的惩罚,倒不如让她独自活着,往后余生的穷困潦倒、百年孤寂和世人的冷眼旁观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打了电话,月蓁和迟喻祯不再停留,顺着冬风离去。
迟喻祯的电话突然响起,在寒冷的冬日和五彩的霓虹灯里显得格格不入。
“喂?”
月蓁没听见对面说的什么,但方才那一瞬间不小心瞟到了他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是个女孩的名字。
“行吧,我给你个面子,在那等我,马上到。”
无情挂断电话,迟喻祯抬眼,神情坦然,“我这边有点事要离开,这天这么冷,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月蓁想开口问问对面的是谁,有什么事,终究没有问出口。
“不用了,刚才声声给我发消息,说要约我,你有事就先走吧。”
“好,那你早点回家。”
月蓁咬唇望向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万分纠结。校霸的态度暧昧不明,身边常有女孩接近,她很苦恼,很想问问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却又问不出口。
明明每天陪她逛街、看电影、去图书馆,为什么说离开就离开?
善变的男人果然靠不住!
其实她是骗迟喻祯的,她根本没有约祝声声逛街,而是为了可笑的自尊心,不想让他看轻自己。
来时是迟喻祯开车载她,回学校只能叫车了。
而她不知道,远去的迟喻祯给沈砚拨了个电话。
接到迟喻祯电话时,沈砚正在整合方氏木业的资料。
方氏木业倒台后,很多大家族自然看不上这个小虾米,但末流世家都想吞并方家。世家的家主们亦不知道,方家的内部资料早已经落在沈砚的手里。
ZS集团是后起之秀,若能将方家吞并,那集团将会更上一层楼。
“说!”
冰冷淡漠的声音并没有吓退电话中的人,“阿砚,潇潇新开了家酒吧,来喝酒,阿恕等会儿也过来。”
潇潇是秦恕的妹妹,秦潇素来爱玩,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偏偏喜欢到处投资,在国外开酒吧,开KtV,开酒店……只要能赚钱,她都爱投。
事实证明,秦潇很有投资天分,这几年凭借自己的慧眼,在国外赚了很多钱。
今天这酒吧就是秦潇回国后,在国内开的第一家酒吧。
闷声干大事,说的就是秦潇这样的性子。
不然也不会酒吧都开始营业了,她才打电话通知迟喻祯去捧场,并且让迟喻祯去通知沈砚。
她秦潇不差钱,投资这些行业纯属是爱好,有没有人捧场她并不在意,赚不赚钱她也不在意,就一个字,玩。
酒吧的半掩着,灯光耀眼,劲爆的音乐酣畅淋漓地回荡,绚烂的颜色将玻璃杯中的忽明忽暗照的一览无余。
秦潇为秦恕三人准备了包间,但迟喻祯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美其名曰与其躲在暗处喝酒,倒不如在热烈的音乐中享受灯红酒绿。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三人选择了楼下的卡座。
沈砚安安静静坐在卡座的角落里,修长的手指握住流淌着褐色液体的酒杯,霓虹灯光打在他冷酷的脸上,尤显孤寂和落寞。
他游离在喧嚣和诱惑之外,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佛子。
“我说阿砚,从开始到现在你都喝了好多酒了,心情不好也不是你这么喝的。”
迟喻祯一把夺过沈砚手里的酒杯,素来吊儿郎当的神情严肃起来,“虽然我们是来给潇潇捧场的,但她真不差这点钱,你不必这么照顾她的生意。”
沈砚斜斜给他投去一个眼神,而后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抹青春靓丽的身影,未发一言。
迟喻祯叹了口气,未来得及说话,身旁落下一抹暗影。
他抬头,差点没认出来人是谁。
秦潇抬手甩了甩齐肩短发,画着烟熏妆的眼睛笑得很大胆,鲜艳的红唇轻启,“无意路过,但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所以就停下来了,迟哥,我一听就是你在打着我的幌子说教。”
“潇潇,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要不是你的烟熏妆,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迟喻祯激动站起来,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想不到啊,好几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朋克风,你可真够长情的。”
“长情”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