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义静静地等着两人说完后,动手之前颇有礼节的询问道:“说完了吗?”
宋诗白看着那位高大老人缓慢的点了点头。
高大老人表情中带了点惊喜,满脸皱褶随着笑容而渐渐平展,道:“妮儿,就站那别动。俺一会就把小伙子撂倒。”
宋诗白躬身抱拳,算是感谢。
谢晏应该绝不是做亏本买卖的人。
眼前这老人绝非寻常高手,他一定对得起谢晏的出价。
首先,武学定然登峰造极。
其次,曹州方言,隐居山野,有儿有孙。
估计是那位离宗师仅一步之遥的杨世。
邓义表情平淡的看着面前的高大老人,心下有些瞧不起。
那是一种见惯了繁华再见市井的排斥。
他轻轻的一挥手,而后拖着长刀,一掠而过,身姿如轻盈的飞蝶,拦腰砍了过去。
身姿轻盈,攻击时却势大力沉。
很有明善的风格。
高大老人没有邓义那些瞎讲究,几步移形换位,拍掉邓义手上的刀后,将人一掌打至后退了十几步。
邓义短暂的停顿几秒,心思一转,换了另一种战略。
......
在邓义发号施令之后,隐在暗处的明家人也纷纷冒头,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对准了宋诗白。
宋诗白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崩溃表情,低声嘟囔,自我安慰道:“如果我死了就是一尸两命。姜十三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俩去死吧?谢晏可是她徒弟啊!而且,我这么重要,姜十三怎么会舍得呢?不然为何要死皮赖脸的粘着我?”
最后两句,自恋的跟谢晏有的一拼。
她打定主意了,就站这儿不动,纯跟这帮人拼运气了!看看还有没有人来救她!
在一身武功被废的情况下,宋诗白如是想道。
不得不说,宋诗白今晚的运势好的不是一般好。
除了一个即将武学圆满的杨世救她外,还有一个已经武学圆满多年的大宗师——毛有也来救她了。
刺向宋诗白的银针被一股极为彪悍的内息操纵着,精准的反射回去。
明家的暗卫训练有素,大部分人及时的躲避了过去。
宋诗白对毛有的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前,他追杀姜十三的场面。
现在为何来救她了?看起来还是暗中保护?像他这样宗师级别的人物,朝廷江湖都供着,除了人情之外,基本没有什么能让大宗师出手的了?难不成被国师反制,国师要求他来保护自己?
如果当初宋诗白没有那么绝情,一脚将姜十三踢出去的话,应该会看到大宗师向一名个子低矮的少女小心讨好的离谱画面。
几个月前,毛有被姜十三强制要求还钱、报恩,他即便心中如何不满,自然也不会跟国师作对。于是,跟着国师来南州之后,便按照国师的吩咐,看护宋家小姐。
这种本该家仆所做的工作却让毛有去做,这简直是侮辱他的身份。但他哪敢跟国师抱怨,只能跟眼前这帮子明家人泄气。
于是,他苦苦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怀着气愤、尴尬、丢人的复杂心情把明家人杀的一个不留。
宋诗白左看看宗师毛有的绝对碾压,右看看杨世邓义两人激战的情况。一边看,一边在想钱庄那件事。她觉得按照谢晏的性格,他不可能不跟自己商量。即便他跟自己不商量,手底下的人发现情况不对劲之后也会跟自己言明情况。
除非,宋家有人插手了此事?
宋诗白第一反应便是她舅。但仔细一想,她舅的智慧实在有点难讲.....如果舅妈在身边的话......一切好说。
宋诗白想的入神时,忽然感受到内息的涌动。她抬头一看,狭长的刀刃占据了她整个瞳孔。视线掠过刀刃平滑的表面,快速后望,夜色包裹着杨世震惊的表情。
果然,擅长搞心眼子的人,在什么方面都会脑袋拐弯。
宋诗白窒息了,本能的闭上眼,头微微右侧。
一阵微风拂面,面前的杀意如急湍的流水般在快速后退。
宋诗白刚要睁眼看看眼前的情况,一股温柔的‘内息’如春雨般浸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体内曾经受过伤害的地方毫无道理的迅速恢复,恰如枯萎的树干渐渐地恢复生机。
宋诗白袖袍一挥,三根微不可见的银线没入邓义的体内。
邓义极为不甘心的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死死的瞪着出现在宋诗白身后的青衫男子。
这个人究竟是谁?如此厉害,他不可能不知道!
宋诗白转身跟青衫男子真诚的道谢。
她的武功居然恢复了!太厉害了。谢晏怎么找到的这个人?
沈钧看向毛有,淡淡道:“不必感谢,这是国师的意思。”
“国师对诗白之恩,恰似天之高、地之厚,难以偿还。”宋诗白由衷的感慨道。她又向其他两人道谢之后,将邓义扛在了肩上。
她得把邓义带回去,做要挟。
杨世、毛有、沈钧跟着宋诗白身后快步离开了此处。
沈钧低头无意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之上状若树木的脉络光芒暗淡,主干衰微,枝干脱落。但很快,他掌心中脉络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正健康地摇曳地生长。
沈钧掌中的脉络正是宋诗白的寿元。
因受谢晏所累,寿元耗费将近,唯留二三年寿命而已。
他用自身修为换宋诗白十年寿命,只为未来天道降罪,姜槐可少受惩罚。
他默默地收了手,呼吸有些沉重,胸口热烈跳动的地方灌满了冷意。
姜槐扰乱的秩序太多了,天道不会放过她的。
他必须想办法让姜槐避开天道。
谢晏换好常服之后,带着陈豫,赶紧坐着马车赶到了客栈。
他到时,除了巡夜三十余人之外,任参军也在。
看来今夜是他值班。
谢晏似梦中惊醒,情绪不稳,表情上还挂着怒火。
任广在三楼朝着他抱拳示意。
谢晏重重点头,走入巡夜官兵的保护区。
陈豫紧跟其上。
楼上的血腥味极重,早年间谢晏闻过许多,并不觉得如何不能接受。但他给外界的印象可一直是一位文弱书生,岂能如此?于是,他捂着口鼻,状似匆匆,快步上楼。
看到木板上堆满了尸体,谢晏充分发挥他的特长。他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脚步不稳,后退几步。接着身体一软,后倒了下去。
陈豫熟练的接住他家公子,示意对面的任参军不要紧张,无事。而后重重的掐着谢晏的人中,又喂了一颗提前准备好的糖豆。
谢晏这才捂着头悠悠转醒,睁眼看到尸体又要晕。
陈豫毫不客气朝着自家公子的屁股踢了一脚。
谢晏一个跌列,差点跟脚下的尸体来了个拥抱。
若是以前,任参军会觉得此人滑稽轻浮。但现在.....谢司马的滑稽无度到让他心生胆寒。
王书微微低眉,嘴角带了点笑意。
谢晏故作干呕了几下,便语气不善的向参军询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刺客刺杀王书姑娘时,恰好被一位侠义之士所撞见。侠义之士出手相救,杀了这些刺客之后,便离开了。”任广解释道。
谢晏点点头,又看向那地板上的刺客。捏着鼻子问道:“还有活的吗?”
“有两个,尚有呼吸。”任广指了一下嘴巴身体被绑起来的两人,回道。
“那便好。将他们带到牢房里。老爷我就好好审审你们,究竟是谋财还是私仇!”谢晏指着那二人,似在气那二人给他平添麻烦,咬牙切齿的恨恨的说道。
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王书及护卫三人,颇为客气的说道:“今晚还要麻烦三位跟着我去一趟衙门,协助本官调查此事。调查清楚了,三位便可回来了。”
“我们明白。”王书拱手作礼道。看向谢晏时,她的目光温柔而宁静。
“全部带走,小心不要破坏屋内痕迹。”任广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屋内这些尸体、还有打斗痕迹,都昭示着这些刺客身手不凡、以及那女子的身份特殊。
官场的情况,任广也清楚。他笑着讨好道:“谢司马,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地方有我守着,若有什么情况,属下立马向您禀告。”
“这显得我多不地道。我跟你们一起,同甘共苦。但我是去衙门那边,你留在这里,等仵作验完尸,立刻将他们的结果差人告诉我。”谢晏说罢之后,正要离开,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城门开放,还是只开放日升之时一个时辰、日落之时一个时辰对吧?”
之前因玉京毁坏,曾封城几日。之后,又因宋明两家‘打架’、范家一夜被屠所造成的城内恐慌,府衙只能加派人手在城中巡逻,守着城门严进严出。
“对。”任广紧张的点点头。因担忧谢晏降罪给他们,便赶紧解释道:“司马,我手底下的弟兄定然不会偷懒,置城中百姓的安危于不顾的。”
“衙役辛苦,本官明白。本官只是猜想,这些刺客有没有可能是翻墙或者用其他方法进城的?”谢晏想到此处,轻轻的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推测。看着任广,又道:“算了,先审问了再说。”
谢晏似无法忍受似的,脚下生风,大步下楼。
任广亲自送谢晏离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