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蓉收敛了那副天真的摸样,透出性格原本的底色,沉重叹息道:“阿姐,你哪有选择的权利?执棋者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们只是棋子。我没有自由的权利,你也是。”
闻言,宋诗白笑容中带着些许不快,反问道:“难道你来这里是被人胁迫的吗?”
宋乐蓉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回答道:“自然是我自己愿....”
说着,她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但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想说的是,她们太弱小了,没有反抗的权利。所谓自主的选择,也不过是建立在上位者允许的情况下才拥有的权利。
她眸光微暗。
宋诗白察觉到了她情绪中细微的变化,认真思考了片刻,安慰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实力不够,思虑欠佳,被局势裹挟......但是,乐蓉,我们正在成长,每次与那些人的交锋,无论失败与否,只要活着,都是成长的养料。不要太悲观,事情会有转机的。”
宋诗白很早就发现了,她这个表妹总是习惯性悲观,习惯性放弃某些东西。她并非愚钝,但似乎被某些东西困住了,难以发生改变。但这次去找明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乐蓉自己的选择。毕竟,在她刚与明家发生完冲突的情况下,与明啄表明心意绝非什么好事。
宋乐蓉认真思考般的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给我留点时间想想你的事情。”宋诗白无奈道。
宋乐蓉乖巧的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物,害怕被人看见一般低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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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回府后,宋乐蓉低声问院中的婢女:“可有人来过?”
婢女春桃摇了摇头。
春桃仔细想了想,道:“可是,小姐.....就算没有人来,府中的高手应该也会察觉到。”
宋乐蓉嘴角上翘,讥讽道:“他们若能察觉到,那他们的月钱就不会只有十两。”
过去十几年来,她每年都以身体羸弱需要静养为由呆在外面将近大半年。还真以为她舒舒服服的在外静养吗?她日复一日的竭尽全力,便是为了今日的便捷。只是可惜,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护卫。
宋乐蓉换下那套衣料粗糙的布衣,藏到床底下。
阿姐不想趟浑水......便拉她下水好了。
见到明啄之前,她得想好筹码,让明啄也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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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乐蓉走后,灵娘回到宋诗白身边,将她方才的思量告诉了宋诗白,道:“楼主,属下觉得乐蓉小姐似乎再向您透露一些宋家内部的消息。”
她之所以没有觉得宋乐蓉在试探、诱导或者欺骗楼主,是因为楼主这么多年并没有插手过宋家太多的事,正因此,更不会插手宋家之外的事。所以,试探、诱导、欺骗没有意义。最终,只能是透露了。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宋乐蓉要告诉楼主这件事。
“这大概就是宋家为什么允许周彮在宋家放肆的原因了。”宋诗白听到那句话时,基本就猜到了宋家的目的。
祖母还真的野心勃勃,连天域门都想吞下。
宋乐蓉与祖母生活在一起,自然能看清局势。因而,去找明啄定然不是什么冲动之举。必然有所图谋。估计,这图谋便与天域门有关。
灵娘呆在南州的时间比宋诗白长,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她多,很快便想到了许多事情。道:“天域门在前任门主死后,内部人心涣散。周夫人当时年幼,没办法扛起大局,便由宋家大小姐......也就是您的母亲帮忙打理。兴许是那个时候,您母亲在天域门安插了许多自己人。发展至今,天域门应该有部分人听从于宋家。今年年初时,周夫人离开南州,便是处理此事。至于结果.....百晓堂当时内部混乱,许多消息都没有结果。”
“看来舅妈也没有赢。”宋诗白轻笑一声。
灵娘想了想,又道:“按乐蓉小姐的意思来看,宋家似乎想让您接手天域门......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
宋诗白不假思索,重重哀叹一声:“我只想得到免费的东西,而世界上没有免费的东西。”
从目前来说,她不打算没有失去一些东西,自然也不打算得到一些东西。
嗯.....主要是跟祖母做交易,太坑了。
灵娘了然的点点头,打算回去好好看一下近期有关宋家的消息,以免宋家对楼主不利。
“哦,对了,楼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宋诗白随意地提了一嘴。
“所有叛徒皆已清理完毕。但有几个留了下来.....属下觉得,他们日后兴许对您有用。”灵娘沉吟道。
宋诗白缓慢地点点头,琢磨着怎么说灵娘弟弟纪舫的事,犹豫了许久,方才慢声道:“纪舫他....去了京都。他让我替他向你问好.....之前说让你们相见的事应该要延后了。”
灵娘沉默的点点头,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她低声道:“纪舫去的话,您不担心吗?”
纪舫在济州憋了四年,让他去京都,真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无妨。有人会看着他,让他在京都历练历练也挺好。”宋诗白回道。
“他呆在那里估计心情不错。”灵娘颇了解她弟弟,有些伤心的感慨道。
“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今年过年能安排他回来。”宋诗白道。
灵娘即刻展眉道:“多谢楼主。”
宋诗白又将建庙的事同灵娘说了一声。
灵娘听罢,道:“属下立即去办,一个月之内必将所有事宜安排妥当,交给您过目。”
宋诗白点点头,便让灵娘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灵娘去而又返,道:“楼主,华姚给您准备了药浴,现在请您过去。”
刚躺下打算休息的宋诗白只好悠悠起身,收拾了一下去了药房。
药房里间有个类似浴场的水池,两面墙壁上分别有三个用石头雕刻而成的饕餮头,热水从饕餮口中缓慢流出。屋内热气腾腾,将悬挂的白色帷幔全部浸湿,空气中弥漫着冲鼻的药草味。
宋诗白脱光衣物下水,趴在水池边上问华姚:“我昨日刚抹了药膏,药效还没有吸收干净,下水没问题吗?”
华姚将一盆草药倒了进去,一边察看宋诗白的伤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没事,把泡发的烂肉刮掉就行。”
宋诗白沉默了。
她想了想,最后一边沉默一边把飘在水面的草药往她身上扒拉。
华姚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忽的,她察觉到一丝不对,皱起眉毛,抓着宋诗白的手臂道:“我记得之前这里有道很重的淤青,怎么.....”
说着,她注意到宋诗白后背上的伤也大多好的差不多了。
怪不得今天活蹦乱跳的。
可是.....他们的药效不会好的这么快吧?
华姚觉得有些诡异。
宋诗白这才发现姜十三那瓶药这般厉害,便道:“昨日姜十三给了我一瓶膏药,抹了之后感觉确实没有昨天疼了。”
“膏药还有吗?我研究一下。”华姚问。
“有,在我房间里,晚上差人给你送来。”宋诗白道。
她昨日专门留了小半瓶,让华姚研究。
“好。”华姚说着,又按着宋诗白的手腕看了看脉象,发现果然还是与昨天一样。
华姚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日后每日都要过来泡一个时辰,调理内息。若晚上没有事,便过来多泡泡......这次筋脉伤的很重,修养好之后,不能再用内力了,会有生命危险。”
宋诗白‘嗯’了一声,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些事情。哦,对了,我的葡萄,酸梅汤、烤肉串都拿过来。”
“肉类不能吃,不利于伤口恢复。鸡蛋羹、鱼汤您可以多喝点。我这就让厨房给您准备。”
宋诗白痛苦的点点头。
最讨厌鸡蛋了,那股腥味......
宋诗白吐槽完,便开始琢磨今晚的事。
虽然她答应进公主阵营,但并非真心,自然不会尽心为公主着想。所以,姜十三今日所言便是为了此事,想让她将所有的资源倾斜给公主殿下。作为交换,姜十三答应给她高位与权势。
高位无所谓,她又不能科考,最多在公主身边当个暗卫首领。
还是权势最重要。
杀了明善、明啄,帮明映成为明家的新一任家主,拿下百晓堂,在京都内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势力。
宋诗白发现明善、明啄这父子二人若是死了,她的人生将会顺遂许多。
然而,杀死这父子二人难如登天不说,后续一事也难以摆平。不过,可以将此事交给姜十三摆平。嗯.....还有乐蓉的事、宋府的事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着姜十三的威名去解决。
公主不同于荣王,荣王登基可以说是顺理成章,但是公主......群臣兴许会有很大的反应吧。毕竟,太女之位设立也不过十年历史......不过,有国师作保,应该会容易些。
一直以来,她担心的都是牵连宋家。她若是彻底投靠公主,一旦失败,宋家、她爹、千柳宫都会受到牵连。她若是孑然一身,便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了。
宋诗白轻叹一声,想好了对策。
先跟她爹、祖母提及建庙一事,看看态度,在做决定。
嗯.....先把朱颖的事解决了。
拿定主意之后,宋诗白漂浮在水中,小酣了片刻,无聊的等着华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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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回到大厅,同谢家人又礼节性的聊了几句,正欲将人赶走。
谁知,王书那贱人竟然无视他,直接让他们留了下来!
这是我家!还真把自个当主人了!
谢晏气的憋了一口气,迅速判断完利弊后,打算撸起袖子跟这娘们继续干。
谢晏看向王书,正欲开口。却听到王书以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淡然态度说道:“谢大人,他们都是民女的长辈,让他们住在外面,民女放心不下,住在您这里,您不介意吧?”
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不介意!
谢晏笑意不达眼底,温声道:“当然可以。本官正好也有些事情想请教姑娘,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多谢大人。”王书淡然道,眼中毫无半分感谢之意。
谢晏提前想好,要是王书忽悠他,他立马把谢家这帮子人还有她那个朋友给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