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兰静璇双眸轻阖,缓声说道:“密宗之术诡谲难测,师姐,你要多加留意。”
小妙绽出一抹爽朗笑意,不见丝毫忧虑:“不过是帮耍小伎俩的秃驴罢了,更何况有师父庇护,这沧州又有何惧怕的?”
李霄淡然一笑,没有开口,兰静璇见玄祖如此,只能无奈轻叹一声,继续随小妙前行。
也正如兰静璇所言,一龙二女踏入渡口不久,便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只见来往百姓的胸口、脖颈处画着许多古怪咒印。
这些咒印有的是宝瓶,有的是宝伞,还有的是一头怪鱼,更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奇异图案。
小妙压低斗笠,目光落在一位挎篮妇人身上,只见她脖颈上刻画着一朵宝莲,鲜红如血,仿佛刚画上去不久,还带着一股异味。
小妙忽地闪身拦住妇人,斗笠下露出半张明媚笑靥:“这位姐姐,我自江浙而来,对沧州不太熟悉,敢问您这脖子上的花纹是从何而来?”
妇人闻言后打量起小妙,见来者是位少女,旋即便大胆拉开衣领,露出更多不同的咒印。
只见那妇人脖颈处足足有六道不同的咒印,尽皆造型怪异,一看便知是密宗的手笔。
妇人见小妙眉头微蹙,爽朗笑道:“姑娘,莫觉得这玩意不好,这可是密宗诸位大师见俺们可怜,专门留在俺们身上的咒印,能除病消灾,逢凶化吉。”
“祈福?敢问画下咒印的密宗大师都在何处?”小妙微微后退一步,腰间的剑穗轻曳。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坦言回应:“姑娘若是也想寻得大师赐福,进城后往北边走,在那有一座特别显眼的寺院,名叫‘’摩耶秘藏院”,那便是大师们的修行地。”
“以姑娘的体态身段,去院内求福的话,诸位大师肯定不会拒绝。”
话音落地,小妙眼中皆闪过一丝寒芒,她正欲再问,那妇人却被主家的人唤去,只能匆匆掩衣离去。
而一旁兰静璇则打量着来往的行人,发现百姓身上的咒印有四五种之多,且每一种咒印似乎都对应着不同的意味。
二女在渡口几番询问下来,发现本地百姓都称咒印是密宗大师画下,为他们免除灾害的。
但其余之事他们都闭口不谈,也不知这些百姓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为之。
见寻不到答案,二女便准备离开渡口进城,就在这时,她们却看到一个消瘦男子从远处走来。
男子面色苍白如纸,却昂首挺胸,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这男子并不是僧人,但他胸口处的咒印足足有五个,除此之外,他脖颈上还挂着一个粗大绳结,绳结黑绿蓝三色相间,颇为精致,显然非同一般。
当男子走过时,周围的百姓纷纷退让,甚至有人跪地叩首,仿佛在拜见什么大人物。
兰静璇见状轻轻摇头,而小妙则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厌恶与不解。
远远看去,那男子脖子上的绳结就像是给宠物戴的枷锁。
待到离开渡口时,小妙才抬头望向悬在空中的白玉小龙,“师父,这些应该就是沧州本地百姓,但他们身上的咒印又是有何用意?”
“宝莲、宝伞、宝瓶、金鱼、白螺、吉祥结......”
玉龙缓缓落下,龙声在黄昏落日中升起,裹挟着些许冷意。
“这些咒印符号是密宗的‘八瑞相’,在密宗眼中,这些东西象征着圆满与吉祥,通常被奉为密宗福器。”
“八瑞相?”小妙闻言后环看四周百姓,脸上涌现几分好奇,“师父,这些百姓身上也就只有六种,其余两个是什么?”
“其余两种,是胜利幢与金轮。”
此话一出,兰静璇恍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玄祖,静璇大抵知晓这八瑞相有何作用了,但静璇还不敢肯定,想找户人家一探究竟 。”
玉龙高悬上空,俯视着来往的百姓旅客,声音却在二女耳边响起,“不急,先进城去那位老管事说的华家当铺看看。”
“是。”
......
两人施施然向城门行去,进城之时,低矮城门下的官兵一句都没有问,说只需要给足银两就可放行,不然就乖乖等到明日。
兰静璇抢在小妙拔剑前甩出了二两银子,将其打发后,二女便踏着青石板路缓步进入城内。
此时暮色渐沉,沧州县城缓缓融入一片昏黄中,城内灯火人烟愈发稀少。
街边店铺大多已经打烊,路上行人也不见多少,唯有几家酒肆还亮着昏黄的灯火。
小妙玉手轻拂,将迎面飘来的落雪扫开,衬得一张俏脸愈发清冷,“这沧州虽然名为州,但也不过一县城大,瞧这模样,若不是濒临运河,只怕要换个名字了。”
兰静璇的眸光从街道上掠过,忧虑之色深藏眼底。
她自下山以来,还并未真正体验过民间疾苦,但她还是知晓在元廷统治下,蒙古人是如何对待汉民的。
李霄则轻笑一声,龙爪指向破旧不堪的城墙,“宋人垒砖为骨,金人铸铁为筋,这沧州自古就是边防重镇,百姓武德充沛,本是一副锁住燕云咽喉的铁索。”
“如今蒙古人倒好,觉得城墙是绊马石,索性把这铁索拆了当羊圈。”
话音入耳,小妙眸中浮现一丝冷意,“师父,这羊圈日后圈的未必就是羊,而这圈外的,也不一定是狼。”
玉龙遥看着城墙上几个布满经文的骷髅头,龙尾轻摆,并未回答自己徒儿的话。
不多时,一龙二女便寻到了老管事所说的华家当铺,这是华家留在沧州本地的产业,这些人应该知晓沧州是何情况。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二女愣在原地。
只见焦黑的梁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曾被烈火舔舐的木材早已褪成灰白色,三根主梁交叉处还悬着半截匾额,“华”字最后一笔被烧得蜷曲如蛇,
这原本该是华家当铺的所在,如今只剩下一地残垣断壁。
兰静璇蹲身拾起半截焦木,青玉般的指甲划过炭化纹路,忽地凝住,旋即端起送至李霄身前。
“玄祖,这焦痕外深内浅,火舌自外向内舔舐,分明是泼了火油。”
兰静璇将手中焦木捏碎,语气却颇为拘谨,“而且瞧这情况......这大火起码过去十天。”
小妙转首看向两旁,目光扫过周围空荡的店铺。
那些铺面门窗紧闭,蛛网密布,像是许久都未开张了,但却完好无损,连檐角的灯笼都未曾破损。
小妙娥眉轻挑,说道:“师父,这周围的店铺早已人去楼空,却并未遭受火劫,这火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专门针对华家。\"
就在二女凝神思索之际,龙吟声在废墟上空回荡:“那户人家或许清楚情况。”
她们循声望去,只见一座破旧武馆矗立在废墟对面,牌匾下的灯笼好似刚换上去不久,窗内还有灯火微闪,与四周死寂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