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初离宫之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吩咐了白竹,在经过宫尚书府外时停一停。
宫明远正在收拾行囊,一听宋云初来了,连忙出门迎接。
“大人,下官有些时日没见您了,心中十分挂念,听说您回来了,本想登门探望,可宫里人带来了陛下的口谕,下官明日一早就得去昱州了。”
“本相过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事。”
宋云初落了座,悠悠道,“那你应该也知道,陛下派了谁与你同行吧?”
“下官知道。”提到这事,宫明远的脸色就有些不忿,“下官对叶家人可是没好感的,那叶枫眠古板又假清高,还有他爹,曾经还跟您叫板……”
“一码事归一码事。”宋云初打断他的话,“不过就是几回争执,又不是深仇大恨,哪里比得上各自的前程重要?此次你们二人奉命去昱州治理水患,就要将一切精力都放在这事上。”
“若是你们因为个人情绪产生矛盾,没把朝廷的差事办好,圣上怪罪下来,有什么罪过你就自己担着,到时可别怪本相不捞你,本相不把你打死都算宽容。”
面对宋云初凌厉的神色,宫明远头皮一紧,连忙应道:“大人放心,下官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朝廷的事下官不敢懈怠,只是那叶枫眠会不会……”
“你别把对他爹的成见延续到他身上。人怎么就假清高了?他对你似乎没有实际利益侵犯吧?不过就是你个人的偏见。”
宋云初白了宫明远一眼,“他的治水方略,陛下和本相都看过,只要你们不因为立场问题发生争执,他是一定能帮到你的,这是你们俩共同的差事,办好了就是双赢,你别总想着他爹有多猖狂,你平时难道很谦逊吗?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不往远了说,近半年参你的折子都能把你砸死。”
宫明远闻言,微微一惊,“有这么多?”
“难道本相会唬你吗?”
宋云初冷笑,“陛下的心思全放在各地的民生上,本相又在御书房辅佐,所以对于咱们这边的人,本相自然是尽力维护,你们若能立一些功劳,本相就能逮着陛下心情好的时候,给你们美言几句。”
“你前些日子被打了十个大板,还罚了一整年的俸禄,心里不好受吧?本相若是你,就一定会逮着每一个能立功的机会,把这笔俸禄赚回来。”
“大人说得极对!”宫明远回想起被扣掉的那笔俸禄,当即来了精神,目光都坚毅了几分,“不就是跟那姓叶的一起办差事吗?有什么难的,大人放心,除非他动手打人,否则下官都尽量容他,不与他一般见识。”
宋云初扬了扬唇角,“这就对了。”
叶枫眠与她平日里没交集,但在朝堂上也不会刻意来呛她,发言大多比较客观,宫明远不喜欢这人,只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罢了。
其实要论叶家几个人的脾气,叶将军气性大,珍妃也是娇蛮,叶枫眠正是因为在家中脾气最好,才会选择了从文不从武吧。
“大人您放心吧,下官一定会和叶学士办好这桩差事,早日回朝。”
“好,本相等你的好消息。”宋云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而后起身离开。
宫明远虽轻狂,但胜在听劝,她也不用太担心了。
……
一晃眼又是三日过去,这天早朝,城西那头传来了好消息,鼠疫病人已经好了七八成,剩下那些症状较为严重的也在逐渐恢复。
药方早已传到了鼠疫的发生地,几乎没有人再因鼠疫而死。
皇帝下令解封两地,准许商铺们开业,尽快恢复营生。
早朝后,宋云初照例来御书房帮君离洛看折子,直到前边响起李总管的声音——
“陛下,宋大人画的那副牌已经制作完成了。”
宋云初闻言,当即抬头,看向李总管手中的那个匣子。
而李总管也走到了她的桌前,打开了匣子,“宋大人您看看,这牌做得如何。”
宋云初望着眼前那一排排用玉石打造的麻将,眸光微亮。
她拿了一块在手中掂量着,这玉石质感光滑微凉,搓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她真的很久没搓麻将了。
俗话说玩物丧志,以她如今的身份,也的确不适合把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面。
但妃嫔们终日无聊透顶,这对于她们来说会是个大乐子,她需要教会她们,也能趁机过一把手瘾了。
她道:“这副牌做得极好,大小重量都很合适。”
“既然符合要求,那咱们就照计划行事吧。”一旁的君离洛接过话。
宋云初回想起君离洛所谓的计划,轻叹了一口气,“娘娘们已经抄了三日的佛经,心里想必是烦透了。”
“不错,她们如今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云初你把这副牌带过去,便是雪中送炭了。”
君离洛说着,转头吩咐李总管,“把宋相领去明德殿吧。”
这边宋云初离了御书房,另一边的明德殿内,四妃提着笔在纸上写下一排排的字,每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们各自的桌上都堆着一叠厚厚的经文,正是她们这三日抄写的。
三日前她们忽然收到皇帝的口谕,说是皇帝近日新得了几本经书,是青云寺住持方丈圆寂前写下的,承载着无量福泽,要她们将经文抄写百遍焚烧,为朝廷祈福。
她们一听要抄写百遍,十分吃惊。
那么多经文抄一百遍,那得抄到什么时候去?
她们都不是喜欢礼佛的人,抄经文于她们而言,无疑是让她们本就平淡的生活更增添了一抹枯燥。
可既然是皇帝下的命令,她们只能照办。
刚开始抄的时候还没多少感觉,可一晃眼三天过去了,她们真有些坐不住了。
珍妃有些昏昏欲睡,身旁的宫女连忙推了推她的肩膀,“娘娘,还未到休息的时间,您不能睡。”
珍妃醒过神来,险些折了手里的笔。
抄经抄经,抄这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用!
抄完还得烧,烧了又得抄,这就算祈福了?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听到的昏话……
还不如去寺庙里多上几支香,多添点香油钱!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让心无杂念的出家人去做呢?陛下让她们这些俗人来做这样的事情,真的会管用吗?她又不是和尚,念经不会让她变得平静,只会让她更暴躁。
她有时真的不明白陛下在想什么。
她们生得这样花容月貌,他不怜惜不搭理也就罢了,为何不能放她们在各自的宫里吃饱混天黑呢?非要她们干这些破事,无聊得要死!
若不是淑妃曾经被陛下传召过,她都要怀疑陛下是不是不行。
当然了,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可不敢在嘴上念出来。
“娘娘。”身旁传来宫女小声的提醒,“其他三位娘娘抄得都比您快……”
珍妃磨了磨牙,只能继续提笔抄经。
真无聊啊……好想把这些破玩意儿全撕了。
可想着满门的荣耀,想着自己的身份,她只能忍下来。
殿内安静了许久,直到有一抹高挑笔直的身影出现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