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亮,橙黄的光辉缓缓攀上天幕。
早朝时,君离洛与百官再度商议起了无忧丹一事。
“陛下,据微臣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无忧丹的生意活跃在攸州、芩州一带,受害者已不止五百户,与二者相邻的城池也有近百户人家受害。”
“此前有人向微臣告发攸州王家靠贩卖此药大发横财,微臣派人前去攸州,欲将王家人押来皇城审讯,可他们在中途被杀,足见幕后之人心狠手辣,无法无天。”
宋云初朝君离洛拱手道,“微臣以为,这几座城池应当加大调查力度,攸州与芩州刺史也当停职受审,方能平民愤。”
“宁王殿下所言甚是。”大理寺卿附议道,“数百户人受害,消息却迟迟不传来,若不是无忧丹流入皇城内,这些州官还不知要把消息拖多久。”
“州官的确有过失,但未必全责,兴许是地方官员因惧怕朝廷问责而蓄意隐瞒,迟迟不敢上报,且因他们能力有限处理不好,这才使得事态越发严重。更甚者,他们极有可能收受了那些黑心商贾的贿赂,为一己之私而罔顾百姓安危。”
宋云初说着,神色越发凝重,“陛下,不如让微臣前去这两处地方,好好审查一番。陛下可派其他官员同行,与微臣互相监督。”
宋云初话音才落,另一侧的吏部尚书便接过了话,“陛下,微臣愿与宁王殿下同去。”
考核与监察官员,本就是吏部的职责之一。
“陛下,芩州是微臣的故乡,臣对那儿的风土人情略知一些,臣也愿协助宁王殿下。”
宋云初瞅了一眼说话之人,是兵部的周侍郎,曾是霍尚书提拔上来的。
自德妃殁了之后,霍尚书一连几日眉眼间都带着颓废之气,远不似从前那样有精气神。
他倒是话少了,但他手下的人依旧是干劲十足,丝毫不惧宋党。
“你们的心意,朕都明白了。”
君离洛望着踊跃的众人,不疾不徐道,“攸州、芩州都在南方,朕自登基以来,还未远行巡视过,朕已决定月底南巡,一路体察民情,等到了这两处地方,朕要亲自问责地方官员,朕绝不容许有人贪墨渎职,行危害社稷之事!”
“陛下圣明。”宋云初率先接话,“无忧丹一事闹得人心不安,陛下此去,或能安抚民心。”
“朕亦是这么想的。”君离洛道,“至于随行的官员名单,待朕和宁王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
“南巡?!”
康王原本正站在凉亭旁投喂着池子里的锦鲤,乍一听属下的汇报,手中的鱼食险些都没拿稳。
“千真万确,陛下亲口在早朝上宣布,月底便要南下,先帝在位期间也曾多次南巡,回回都带着宗亲与妃嫔们,所以王爷,陛下此次南巡,您大约也是要跟着去的。”
康王的脸色有些难看。
皇帝南巡,除了体察民情,也是为了严查无忧丹一事。
皇帝若是派遣大臣去查,他倒还不慌,可偏偏是南巡……皇帝亲自出马,不彻查到底又岂会罢休?
若只是推几个商贾出去送死只怕不够,皇帝应当能洞察到这些商贾背后有权贵撑腰。
他得尽快找个替死鬼才行。
思索间,有护卫来报,“王爷,有人将这封信绑在弩箭上,射在了咱们府门外。”
康王从护卫手中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骤沉。
是君天逸邀请他申时去翠峰山脚下的竹林相见。
兴许是怕他不去,君离洛还在末尾补充了一句——若四哥不来,第三封检举信会在夜间被送到宁王府。
“这混账东西,定是又想利用本王为他做事。”
康王冷笑着,将信纸狠狠拍在桌上。
他不得不猜测,他的手下里是否有人和逸王府密切来往,如若不然,君天逸又怎么能捏得住他的把柄。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去见一见,看看那厮又想提什么无理要求。
……
申时,康王带着数名护卫,来到了信纸上所标记的竹林。
前方三丈开外有一座竹屋,竹屋外的男子见到他,上前来行礼。
“小人杜仲,见过康王殿下。”
杜仲说话间,扫了一眼康王身后的众人,笑道,“我们只有三个人,王爷却带了这么多人,是担心我们会对您做些什么吗?用主子的话来说,咱们目前有共同的敌人,理应团结一致才是。”
“好个团结一致。”
康王嗤笑一声,“他做逆贼之前,怕是没想过要与本王这个四哥来往吧?如今落魄了,东躲西藏,倒想起要利用我帮他报仇了,把小人心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不怕招人笑话!”
若换作从前,杜仲听到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定会皱着眉头反驳几句,可跟着君天逸经历的挫折多了,性子已然冷静了不少,不愿与人做口舌之争。
“小人明白王爷心里有气,可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解决当下的困境,主子有心想帮您一把,还请您去竹屋内详谈。”
康王朝身后的众人道了一句“你们且在这候着”,便下了马,朝竹屋走去。
君天逸有心想帮他?可笑!他会有如今的麻烦,还不都是君天逸惹出来的。
若没有君天逸,他手下的商贾们未必会暴露,哪怕有些地方的官府发现了无忧丹的线索,商贾们也能找到替死鬼推出去,只要舍得给银子,衙门的人未必不愿意配合,迅速把案子结了,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可那检举信都送到宁王府去了,有了宋云初插手,哪个衙门敢敷衍了事?他们甚至连抓人都不敢拖延,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被问责。
康王来到竹屋外,毫不客气地将门一脚踹开。
一阵酒香扑鼻而来,屋内的圆桌上除了君天逸之外,还坐着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
“这位便是康王了?果真豪迈。”
男人朗声一笑,而后端起酒坛,将桌子上的第三只碗倒满了酒,朝康王的方向推了推。
康王不认得他,也懒得与他客套,只将目光投向君天逸,“你今日叫本王来又想做什么?本王不喜拐弯抹角,你有话便直说!”
“四哥,你人都来了,咱们便坐下好好谈,我知道自己给你添了麻烦,可眼下不管我如何致歉,这麻烦都已经在了,你不如稳一稳心绪,咱们一同商量着解决麻烦,顺便解决咱们共同的敌人。”
“那本王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康王面无表情地跨出步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在解决四哥的问题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君天逸朝康王淡淡一笑,“咱们身边的这位,是来自漠北的达勒将军。”
“漠北人?!”康王眉头一紧,望向君天逸的目光更加鄙夷。
这厮是当逆贼当上瘾了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结交!
漠北也曾进犯天启的边境,如今更是西凌国的劲敌,漠北人本不该踏入天启的国土,如今却能和君天逸在这儿谈笑风生……
这厮都已经一败涂地了,还想再翻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