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缘在三伯说话时已听出他人在厨房里,存放冷冻生肉的冰柜处,还听出三伯的气息,极端紊乱,嘴里似乎还咀嚼着什么东西。三伯再三警告,齐缘不要过去找他,但是他没有听,因为一来他已经让贯昶去找大伯帮忙了。二来齐缘知道三伯定然遭受了极端不幸的事情,如果放着不管,恐怕他会和沙卫兵一样的下场,乃至更糟。为了三伯的命,齐缘举着手电,小心翼翼的寻声音走。而当他七拐八绕来到放肉的冰柜前时,也终于看见了面色惨白,口中叼着一块肉的三伯。
齐缘早已从王大夫那里知道了蝉虫的一些事情,又在刘大河的屋子里看见了那种黑色的血液。综合种种,他已经预判出这位三伯大概率会因为蝉虫的缘故,而产生暴饮暴食之症。要不然的话,他跌跌撞撞来到冰柜边儿也解释不通。
可虽说有准备,然而当齐缘望见三伯手中和口中正在咀嚼的肉后,却也是惊吓到一抖的。因为他三伯啃着的那种肉根本就不在冰柜里应该有的猪、牛、羊肉之类。发饿病的刘大和让齐缘吓了一跳。
刘大河的身上、嘴边以及所坐的地面,全是沾染着鲜红色血液的鸡毛,而他的嘴里还正有半只血淋淋的鸡翅,连毛带骨的咀嚼发出咯嘣嘣的声响,望着三伯的样子,齐缘错愕。
“吃蔬菜没味儿,又咬不开冻肉,好不容易吃点爽口的,让你看见了。”
三伯说话间,抬起头,望着齐缘,这时齐缘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些黄鼠狼的味道。两个人略微对视,刘大河突然转怒,毫无征兆地扑向齐缘。
“不是让你别来吗?为什么不听?既然不听,就把你也吃了。”
刘大和扼着齐缘脖颈的手臂几乎让他窒息。
但幸而很快,三伯又松开了他,并抱头连连向后退,显得极其痛苦。痛苦中,刘大河抬头与齐缘对视,眼神中的恶气少了些许,还伸出沾满鸡毛的手指着自己的脖颈,借着手电的光亮齐缘赫然看见在三伯的脖颈上,有三处与沙卫兵一样的蜇痕,其中一处尤其深。现在还在往处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我被蝉虫咬了。找老大,他有办法压制,沙卫兵,就是靠他的手段才续命的。”
“你们早知道有蝉虫,也知道怎么对付吗?
”
“快跑,要不然我会吃你。”呐喊中,刘大河再次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头颅。须臾后,当他再将头猛然抬起时,又一回张开大口向齐缘咬过来。很明显,这位三伯饿病大发,现在的他一如当年的齐缘,已经被吃的欲望所控制了,只是当初控制齐缘的那种东西叫厌食。
今日控制三伯的东西叫贪食,可再贪食也不能吃人呢。当三伯再次冲咬向自己时,他勉强躲避。在之后,齐缘提着菜刀,围着厨房的冰柜和案板,被迫与三伯打起了游击。这一次,齐缘是真想听他三伯的话逃掉,但可惜他没有了机会。
因为因饿发狂的刘大河追的太紧了,也因为齐缘不想因为过分的反抗,对他造成什么终身性的伤害。于是在厨房里,齐缘这个提着菜刀的,反而被追的满屋子转,已经失心疯的三伯则扮演着老鹰的角色。疯狂“捕鸡”。好几回,齐缘被他逼迫到死角,险被咬一口,还有几回没被咬到肉,却也被三伯啃下了几大块衣服,上下翻腾间本就有伤的齐缘,渐渐精疲力尽,疲于奔命。可被蝉虫咬到的三伯却仿佛打过鸡血般,依旧生龙活虎,穷追猛咬。
不过幸而就在齐缘已经被折腾到快要吐血时,这厨房里突然窜进了几个人影。随后,齐缘听见他大伯的声音。
“缘儿闪开,老三,我们收拾。”
也随着那一声吆喝,齐缘看见二伯刘疤头冲进了刘大河身边。这位既练过七星杀,又练过猴拳的硬把士,到底是不一样,只一个飞踹便将老三掀翻在地,又伸出手脚如根脚绳一样,紧紧捆住了老三的四肢,让他再不能动。紧跟着齐缘的大伯周瑜又冲过去,将一碗不知配料为何的绿浆糊灌入了三伯的喉咙。
“老三,都我他妈给我喝了。”
刘疤头扣着老三的脖子和下巴,强迫他咽下了那浓浓的一碗东西。
随着东西的灌入,刘大河停止了挣扎,并呕吐起来,最终吐出了一地的鸡毛和碎骨。
三伯平静后,齐缘这才发现,因为三伯的事情整个店都被惊动了。厨房里除了保德宫的人,还多了许多的虫把士,其中就有最让齐缘感到头疼的女把士梁红花。
在虫把式逐渐凑近厨房的时候,齐缘急忙跑到大伯周瑜身边,硬着头皮问道。
“伯,我三伯他这是…………”
“被蝉虫咬了,我刚才给他吃的是荨麻浆,老爷子曾提过这东西,可暂时压虫毒。”
“吃了就能好?”
“吃了最多不闹,昏昏沉沉就像沙卫兵那样。”
“那这么说,沙卫兵也是吃了这个才不闹腾的。”
齐缘小时候中山鬼的肉毒时,爷爷曾经用紫花界控制肉毒,故而在大伯说出那些后,他便立刻明白,这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也二次印证了他的伯伯们果然都知道蝉虫的事情,并早有应对的方法,但就是故意,隐而不提,
“你们早晓的蝉虫伤人,为什么不早说啊,害得我和贯昶挨打。”
“怕,我们怕这事儿闹大,狗王店彻底…………”
“断财路是吗?”正在大伯和齐缘密语的时候,齐缘身后突然响起了梁红花的声音。
那女人早已不知何时立在了齐缘的身后。显然,齐缘大伯的担忧话早被他听了去。
周瑜,你们保德宫鬼迷了身啊,出了害人的毒虫,却还瞒着大伙儿。现在小刘和老沙都倒了,难道你非得让所有人都得这种病才好啊?”
“我们也是为了和气,而且正想办法挽回事态呢。”
“我不管,时间不多了,明天下午三点,暴雨之前,白玉驹和蝉虫你都得拿出个赔案来,要不然,我们拆了你的店,也再不回保德宫消费。”
“你说话客气点儿,那虫子我调查过,是你们太贪,向山里索取无度才招引来的。”
“哎呀,我的小哥啊,你那胳膊还痛吗?”“不疼。”
“哼,年轻人就是火力壮。小哥,你刚才的话我不敢苟同,因为要说贪,这世道谁不贪呢?我们上山是为了票子,你们保德宫办虫神宴也是为了票子,大家半斤八两,取法不同而已。”
“我们…………”
“哼,没话说了吧,老瑜头,我这人向来痛快,事儿既然出了,那就解决问题。你们保德宫如果能治好这病,抓住那恶虫,我们还愿意回来。”
我们一定解决好这个问题啊。我这就和师傅商量去,他是狗王店最老的人,就是要和那个东西斗过,一定有对策。这阵,你们记得把门窗封好便行。”
“嗯,明儿一早给我答复。”梁红花又一次强调时限转身便走。而当门口那些胆战心惊的虫把式们也跟着他散去后,齐缘和二伯急忙搀扶起瘫痪的刘大河。
“老三,蝉虫长什么样子,看清了吗?”
“嗯,正在屋里给沙家配粥膳米,突然感觉门缝有风,紧跟着脖子一刺痛,就中着了。”
“恶虫刁钻,也怪那些虫把式贪婪,一定是上山时不检点,惹怒了虫母,这才降了灾难。还跟到了保德宫保不起,那白玉驹啊,也是蝉虫给啃的。”
“别瞎说,先把老三弄进屋子里去,再请王大夫来一趟,给他开点清热镇痛的药。”
“伯,光吃这药不行吧,我看还是送医院。”
“不用,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只要老头子肯…………”
“不该讲的,别讲。缘儿,事儿弄大了,不能瞒着你大爷爷了,和我先把老三送回屋,然后咱们去见一趟老爷子,一起把这件事儿好好合计一下。哎,有些东西始终该你大爷爷亲自和你说。”
安排完三伯,齐缘把拖把样的衣服换掉,便和周瑜、刘疤头三个人披星戴月赶去了保德宫掌刀人齐忠睡觉的棺材。
三个人来到老爷子睡着的棺材前,照例由保德宫的大徒弟周瑜先敲击棺材板。待老人鼾声停止,一只手伸出那棺木后,三个人才上前,小心的将他从其中搀扶起来。“呃,这觉睡得不舒坦呢。老瑜头儿,咋听不见鸡叫啊。”
“天没亮,大半夜把您叫醒啊,是因为咱们家里出了急变。”
“急变,是不是偷招牌的贼又来了,这次是门框丢了,还是我棺材盖子丢了。”
“您放心,咱家没丢东西。你先吃药,吃了我再说,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说通的事情。”
“嗨,没丢就好,破家值万贯。更何况咱们这个家还不够破呢。”
老爷子说话间吃了药,齐忠吃过药等过五六分钟后,周瑜牵头将保德宫里闹蝉虫的事情与掌刀齐忠说了。
话尽后,所有人都焦急地观察着齐忠的脸色,等待着他的回复。齐忠的谱很大,先绉了一句精细文才又指着这些晚辈的鼻子责备。
“呃,论交锋事儿还算老黄忠啊,把家才交给你们几年,就给我把宴席办砸了,放在过去,这是要挨板子的。”
“是,是,我们无能。爷爷这人病了,不能拖着。听闻您是唯一斗过蝉虫的人,指点指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