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看上了那名……”徐裕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那个姑娘的名字，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
徐诚下意识地看向他小娘，见他小娘在他爹后面对他微微点头。
徐诚生来怯懦，且与小娘更亲，当即便觉得小娘不会害他，于是顺着道：“是的，还望父亲成全。”
徐裕心中的怒气渐渐降了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史氏说的没错，今非昔比。
徐诚作为如今的家主，理应享有他昔日的权利。
徐裕最终转身，脚步有些沉重地往花园中去了。
他走出院子，下意识地看向东厢房。
阿玫应当还在那里住着。
他默默注视着那间从外观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房间。
但其实，那间东厢房是几间厢房中面积最小的。
这也不是徐裕的小动作，前妻在世时，就特意选了一间小房间给她的女儿住。
他当时也询问过缘由，前妻只道小房间暖和，且有安全感。
安全感？
徐裕一直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世道太平，处处都很安全，为何要将安全感寄托于一间小的屋子？
“砰”地一声，门突然打开，差点扇到了徐裕的脸。
他猛地回神，视线聚焦在面前的那张冷脸上。
这张脸和前妻有三分相似，但更多的还是像他。
他膝下的这几个孩子，最像他的就是徐珠了，可现在，最像他的人却一脸警惕地望着徐裕。
“有何吩咐？”徐珠问。
徐裕深吸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氏见老爷往这边走，便侧身闪进了后院门口的石柱后，躲过了徐裕。
丫鬟在一旁小声问道：“二夫人，老爷对小姐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
徐氏并不惊讶，她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息道：“人老了，是这样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裕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此时正堂内。
随着徐裕的迈步离开，史氏终于松了口气，她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惊觉自己的背后湿了一片。
这一步真是险而又险，徐裕虽然对妾室极好，但也有色心，从不掩盖自己对貌美女子的喜爱。
之前的余氏之事，史氏也曾表达过不满，徐裕对此雷霆大怒。
那是徐裕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这次敢铤而走险，不过是母凭子贵，想着徐诚如今的身份不同，作为一家之主，纳个妾怎么了。
“小娘，到底发生了什么？”徐诚忙扶住史氏。
“那叠画像之中，有你看对眼的女子吗？”史氏缓了缓，慢慢问道。
“儿子不挑，只要娘喜欢的就成。”徐诚在这点上比他爹强了无数倍。
他对妻妾的概念，仅仅停留于成家这一个层面上来。
只要能在一起组个家，无论对方是谁都无所谓。
史氏定了神，儿子能这样说，就是极好的。
虽说这些日子她鲜少外出，甚至很少与诚儿交谈，但也能看出来诚儿焦头烂额。
若是能找一个有经商头脑的女子，诚儿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
史氏的盘算，徐诚并不知情，他还在分心地想着刚才这件事情的缘由，见小娘也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他不由得多催促了几句。
史氏这才道：“你先和前几日来的那个女子相处一下，等娶完妻后，立刻纳她为妾。”
“什么？”徐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等把内容消化完后，还有几分不可置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是那个……西厢房那个？”
“对，她长得漂亮，你如果对妻不满，还有个妾能陪着你。”史氏想得很周到。
徐诚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他终于明白爹为什么是那个表情了。
突然感觉自己让小娘负责这件事情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她不是爹看上的吗？”徐诚说起话来有些飘。
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和自己爹抢人！丧心病狂！
说出去简直要毁了他的好名声！
“什么看上不看上的？你现在是家主，理应纳个妾。”史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更何况你爹并没阻止，你就安心接着吧！”
史氏又喝了几口水，裹紧了外衣，离开正堂。
徐氏在正堂后窗听到了整件事情，面色毫无波澜，倒是一旁的小丫鬟气得不行，“哪里有小辈抢长辈的呢！就算是家主也不能这样！”
徐氏突然回头，端详了她一阵子，吓得小丫鬟不敢说话了。
“你跟了我多久？”徐氏问道。
“奴婢跟着二夫人已经有一年了。”小丫鬟低声道。
“一年，”徐氏若有所思，“我还没赐你名字？”
“未曾。”
徐氏点头，“我知晓了。”
“今晚洗漱完早些歇着，不用伺候我了。”
小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徐氏身影消失后，她才明白二夫人的意思，顿时喜上眉梢，高兴地道：“是！”
徐启宸走进府中时，远远地就看见正堂门开着，徐诚双眼无神地凝视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公子。”徐明跑上前接应他，顺便小声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同他说了一遍。
“徐诚？纳妾？”徐启宸讶异，“她怎么想的，居然要……”
他突然顿住，明白了史氏的用意。
是了，不论过去多少年，史氏对徐裕始终是有情谊的。
徐启宸嘲讽一笑，恐怕整个徐府中，只有史氏是真心爱着徐裕的。
“你这几日去西厢房外蹲蹲，尽量阻止男子靠近。”徐启宸将徐明接过去的吃食又接了回来，大步朝着东厢房走去。
徐明想起了前几日出现在公子屋中的顾公子，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便揣着干粮，在西厢房外寻了个隐蔽的地儿坐下了。
东厢房里，徐启宸将徐明同自己说的又全盘复述给阿姐，末了道：“阿姐，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
阿玫喝了几口温水，她住的这间屋子小，热气更足，落水的风寒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她头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哦对了，这个给你。”徐启宸突然想起自己小娘让他代为转交的小盒子，因携带不便，他将盒子中的图纸都拿了出来，只是这几日总是忘记给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