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拼命往上冲,往上赶,你才有机会打出来!”体工队姜头回京临走前,一再叮嘱他。“加紧催家里办手续,我们在北京等你,越早上来对你越有利。”
他换好了衣服,定神看手中的球拍,在一片掌声、加油声中,再次走进那片耀眼的灯光下。
前半场线路上拉得不好,总是被对手预判,反手的优势让他拥有更多胜利的把握,同时也限制他的挑高拉长球的线路,对方正手位回回拉他右手位半台,自己来不及侧身强行后仰拉正手位,开局极不顺利。
“他的反手被对手研究透了,压他正手位拉长球,瞬间就不灵咯!”伟伦体校的张指坐在场外球员席位,与老梁头私底下交头接耳。坐在一边喝水的乔星宇,心中暗自着急,他深知林臻东慢热性子,属实不打满七局决不提前下班的节奏。
赶紧调动起来啊,东子!想想办法啊!他在心里狂喊。
比赛开始后,双方选手迅速进入状态,展开了激烈的对攻。双方你来我往,比分交替上升。每一个精彩的扣杀和巧妙的回球都引起了观众们的阵阵喝彩,林臻东开始调整战术,对方反复回中路追身球,拉长线撕自己右身位大角度,他索性在前三板后,坚定的选择退台,与对方博弈自己不擅长的相持球,整体中心向上,不断用正手位的挑高、搓长球,跟对方打相持。
一个精准的斜角擦边,对手猝不及防,比分逐渐拉开差距,关键时刻,臻东发出了一个刁钻的球,赢得了关键的一分。随后他一鼓作气,利用被逆转后对方心理变化的绝佳契机,联,连续得分,
最终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比赛。
“这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把正手的精准程度练到这个程度了!”梁头惊叹,正反手水平相当,亦是考验球员童子功的标准之一,看来体工队在伟伦体校的系统集训足够扎实深厚,张头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意,他在臻东身上浇灌的心血,已然开出完美的花。
颁奖结束整队往球馆外走,胸前牌子来不及摘,林臻东一惯喜欢绶带斜挎,团体、双打、单打三块奖牌,金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感觉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果然,何默君掐着点给他打电话。Z字型的水钻手机挂坠在艳阳下闪闪发光,默君特意去SwARoVSKI定制的满钻字母链
\"Z字母从字面上看似“臻”的首字母,其实是含了Zoe的意思,一语双关,是不是很棒?”默君亲手将手机坠挂在他的大屏智能机尾巴上,满钻的链坠在柜台灯光下璀璨夺目。
“你们女生成天就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林臻东愁眉苦脸地看着默君塞到自己手心的手机,满心嫌弃,这么娘炮的手机链,给队友们看见,绝对、被会、嘲笑至死!!!
他简直可以想象文轩和星宇两张嘴巴,对着自己口水狂喷的“窘境”。
“不准取下来!我会不定期抽查,要是看不见这个坠子,我就定制一只更大的满钻手机壳给你套上。”她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嘴角翘起来,眼睛也
天使般美丽的容颜背后,林臻东分明看见“恶魔”的黑色小尖尾巴从她身后翘起。
他当时就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颤。
“恭喜!”电话那头的何默君,早已第一时间通过线上直播,得知比赛全胜的结果。
“你的首席考核还是顺利吗?”林臻东肩头和头合力夹紧手机,解放双手,忙着撕开星宇递过来的鸡蛋灌饼, 热气喷香早已把他肚子里饥肠辘辘的馋虫悉数勾了出来,他现在满脑子光顾着啃饼,根本顾不上跟默君通话。
“还行吧,只是选曲有点失误,不该选穆索尔斯基的《眼泪》,全是慢板,我看次席选的《西北民风舞》,前部分慢板,后半部分四个把位连续换把的快板,炫技也太明显了!”
“昂,没事儿啊,你技术好, 我对你有信心……”他胡乱吞咽着,语音含糊不清。
“那你现在回家嘛?我晚上想去浅印,一起吃饭给你庆功?”
“晚上队里聚餐吃饭,我要晚回。”
\"那我也去,好不好?”她满含期待地请求。林臻东迟疑着,回想此前队里那些令人不快的流言,男生们善恶不明的评头品足,会让林臻东觉得很不舒服,他不能允许心里圣洁无瑕的天使,堕入尘世沾染莫须有的风尘。
“我们一群男的,就你一个女生,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他犹豫试探。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思想这么老套,你不愿我去,我还不想赏脸呢!”何默君二话不说,直接挂断了电话,“嘟嘟”急促忙音声从电话里传来,林臻东心一沉,完了!晚上吃饭整个胃口都不会好了!
整场庆功宴堪比酒池肉林、纸醉金迷,领队豪爽包下御龙轩二楼整层包厢,一场狂荒过好,整个空间充斥着酒精、尼古丁刺鼻的味道,他们尚未成年,只能跟着队领导、教练组、助教、体能师等一众大人屁股后面,举起果汁假装豪饮碰杯,一群男孩子聚在一起,插科打诨、热情洋溢,笑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口哨、呼喊、吆喝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随时将把屋顶掀翻。
林臻东坐在包厢靠近空调最不显眼的角落,作为团队夺冠的首席功臣,他疲于应付一波又一波来人的寒暄、祝贺,几次推杯换盏,盛满酒液的玻璃杯一度推到了他的嘴边,被星宇和文轩不动声色地推开,左右“两大护法”尽职尽责。
“玩归玩,闹归闹,东子还是孩子,少去祸祸他!”老梁头看不下去,大声呵斥道,星宇趁机转场活跃气氛,包厢投影幕布拉下,大家即兴唱K ,封闭的包厢简易射灯亮起,五光十色星点闪烁,乔星宇作为麦霸兼音痴,一首《童话》唱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一堆人哄笑打闹,只有林臻东默不作声地盯着手边的手机。
他默不作声接过服务员递送的一打绿茶,还有整桶的冰块,茶的味道被冰块冲淡,也不觉得很难入口,只觉得舌尖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苦涩。三个小时过去,林臻东掐指一算,默君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个信息,手机安静得可怕,他料定她必定是生气了,此刻归心似箭,满脑子想着要怎样哄好对方,却被一群人推搡怂恿着强塞话筒。
鬼魅女声潜伏在曲调后面,似有若无地浅吟慢哼,他换上了白t,黑运动长裤加白球鞋,短的平头,坐在包厢前方幕布的高脚凳上唱歌,在白色顶灯的照射下,整个人的白得发光。短的平头,散发干净坚硬的气质,肩头、手臂、腿,跟随音浪,颇有节奏的抖动,弦乐慢板于无声处绕梁响起,是他擅长的《夜半小夜曲》——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让仍然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 直至以后
他才12岁,他的生命至为稚嫩但剧烈。即使在风尘里辗转,过早经历生离死别、颠沛流离,他亦自知甘苦冷暖,心里有珍惜的小小的角落。保持静默、缓慢的节奏,以此来记得。
若心有伤感,这记忆便会更重,而日渐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