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夜,杨捡侧身小心地躺下,仿佛安心还在身边,怕吵醒她,只把双手叠放在胸前,不敢乱动。
她就像胆小怯生的小猫,身体紧紧地裹在被子里,目光柔和又拘谨地看着白色天花板,一直看,看累了,就睡着了。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两个相爱的人,第一次躲在柔和的灯光与深色的窗帘制造的朦胧世界里,就像亚当与夏娃,偷偷舔舐一颗魔幻糖果。
而后的每一个夜晚,孤单的杨捡都有回忆,那颗魔幻糖果有着奇异的芬芳,能让舌尖瞬息深陷,克制不住地想再次品尝……
昨日的梦里,他坐在宽大的窗台上,温软深情的目光望着不知名的地方,拨弄着吉他,弹奏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有音乐女神被他的琴声吸引,降落窗外,静听。曲终,女神轻声缓赞:“一曲凤求凰,真是情思悠远,令人心摇!”
随即,女神又凝眉训斥:此刻,你欲望起伏,心不在焉,心思并不全在拨弦上;皆因那第一颗糖果是伊甸园的禁果,是穿肠毒药……
他微笑说:你不懂!那糖果实在太诱惑,即便是穿肠毒药,我这个俗世的凡人也抵御不了!
女神长袖一甩,飞走了。
他从梦中醒来,站到窗前,望着满天繁星,紧紧抱着留有她余香的枕头,傻笑。一低头,看到她昨晚离去时走过的那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淹没在昏黄的灯火里。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何时才能再见我的爱人?
……
次日晚上,听到有电话打来。他急速跑去客厅接听,却不是她。
放下电话,沮丧地坐在电话旁边等,他要把昨日梦里的情景告诉她;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和她说。等了半天,她还没打过来。
他害怕又是空等,实在忍不住,第一次勇敢地拨打她家电话。
她和大姑正在客厅看电视。她以为是姐打来的。听到是杨捡,一阵慌乱;看一眼大姑,假装有人打错电话,小声说“你打错了”,挂断。
知道她在电话旁边,以为她真没听出来,他又急速打过去:“我是杨捡!你是我老婆,整整一个星期没见到你!我想你,明天我们必须见面!”
怕他的声音漏出来被大姑听到,她恨不能把听筒塞进耳朵里,轻声吱唔:“好,好的!有时间吧。”挂断。
大姑坐在她旁边皱眉。
他又打过来。
她听到是他,再次挂断。
过一会他又打过来,急切地问:“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她说:“有时间吧。不要再打了。”挂断。
得不到她确切的回答,他疯了一样,又打。
她只好拔掉电话线。
大姑看着电话,一言不发。
她幽怨地看了看大姑,去厨房倒水取药给她。
……
次日中午,姐过来问:“电话一直打不通,怎么回事?”
安心无奈道:“大姑把电话线剪了!”
李沫找来通信公司接上电话线,顺便又在大姑的床头柜上安装了并线分机,并吓唬她:“以后不能剪线,有电,危险,知道吗?”
又设置了一键拨出,耐心教导:“按一下这个键,就能和阿听说话,按一下拭拭?”
大姑就按一下,对着电话说:“阿听,放学,回家,吃饭!”
姐在电话那头回答:“我知道了,放学我就回家,你挂电话吧。”
大姑挂断电话。
李沫反复测试,直到她熟练地使用,才放心说:“以后想找阿听,就按这个键,记住没?”
大姑点头,看了看李沫,手指着大门说:“你走,电工!”
……
晚上,姐例行电话问候母亲,又小声对安心说:“你姐夫有话跟你说。”
她恭敬聆听。
李沫说:“今天亲眼看见你的不易,我和你姐都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大好年华不应这样被浪费。如果你真心愿意和杨捡在一起,你们就结婚。你年龄不够,我想办法解决,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大姑这边,可以给她请保姆,这没有问题。养老送终是你姐的事,你没有那个义务。你姐明天就给她请保姆,等你大姑习惯保姆照看,你就去找杨捡,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含泪说:“好!”
夜晚,她站在窗前看星星。
大姑说:“困,睡觉!”
她赶紧伺候大姑睡下。回到自己屋里,想着杨捡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得发疯。
虽然大姑因病忘了很多事情,但对杨捡的怨恨却没忘,剪断电话线就说明一切。 大姑永远都不会同意自己嫁给杨捡,那就只能趁她病得糊涂,简单快速把婚事办了。至于姑侄之间的隔阂,以后再慢慢弥补吧。
她急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杨捡,好让他放心。
确信大姑已睡着,她去客厅给杨捡打电话,拨出去刚说“喂”就断了;又拨通,一句话没说又断了。
她正纳闷,有电话打进来,是杨捡!
她一阵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大姑的声音出现在话筒里,并含糊着骂了几声,挂断。她这边也跟着断了。
她想:一定是大姑用床头柜上的电话分机捣乱。
又熬过半个点,她猜想大姑已睡着。想去客厅打电话给杨捡,又怕大姑听到,便蹑手蹑脚去关大姑那屋的门,却看见大姑并没睡下,倚靠在枕头上,电话机抱在怀里生闷气。
她不敢惹大姑生气,哄好久,大姑才躺下。
她不敢再打电话。
往后,大姑就喜欢上了玩电话分机,不管是谁打过来;还是安心打过去,大姑总是调皮地拿起话筒听,有时不高兴,还会含糊地骂几句。或者,挂断电话。
本来,给大姑屋里安装电话分机,是为了方便;以后若请了保姆,若是大姑和保姆之间若发生冲突,姐可以第一时间介入。
大姑却当成玩具。
只要安心在客厅接打电话,她就像个顽皮的小孩,拿起话筒,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刚才安心和姐打了四次,才把要说的事情说清楚。
有大姑在电话旁边捣乱,结婚的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机会和杨捡说,这要是让大姑听见,不知道又会气成什么样子。
多想把这个消息及时告诉他啊!他若知道了一定高兴得想飞!他总是像个小孩子,高兴发疯,难过也发疯。哼,霸道又温暖的小心眼男人!
和他一起做‘快乐的事情’,虽然没有书上说的飘飘欲仙,但他情感炽热, 自己这一身冰凉,多么需要热烈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