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碧落宫还在清云峰上静静的矗立着。
将三千青丝绾为流云若水的丝丝秀发此时还静静搭立在伊人的肩上。
如瀑布一样垂下万般丝绦,原本的盘发已被她轻轻理直,就连那十分好看的簪子,此时还静静横在眼前古色古香的桌面上。
远处的长明灯静静映射着佳人宛若人间无一物的侧颜。
那柔弱的白炽光轻轻打在她十分恬静的面庞。
显得楚楚动人、一双好看的眸子仿佛能摄人心魂。
但此刻她却像一个等待着丈夫归来深处于幽室的妾郎。
只是静静捧着手中在灯光映射下却显得若明若暗的竹简。
一抹忧愁又进而上了心头。
想到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她的心中仿佛有一道隐形的针,正在尽力摧毁着那张看似完好无损的刺绣。
尽管她知道它永远都补不好。
似乎那种完美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梦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面色进而变得平和。
特别是师傅刚才摸她头的场景,虽然可能知道这是一场巧合的水月镜花,但她就是忍不住沉沦于其中。
似乎又回到当年那个街道,师傅牵着她的手,问自己喜不喜欢吃糖画儿?
“喜欢,喜欢了,当然是特别喜欢了。”
之前的自己默不作声,那就由现在的自己来帮她补齐吧。
她面色平柔的轻轻一笑,发出一句好听的笑声。
似莺啼燕语,似银铃之声在点缀这空无一人的碧落。
“看来裴仙子好生兴致。”
不用回头,听到这刚豪的声音,她就已经猜到了来人。
“季修,你来干甚?”
她的脸色变得冰冷,就连手中的竹简也发出轻轻脆响。
“阁主有事外出,特让我来此与仙子缔结契约。”
季修一脸谄媚的笑,生怕惹这仙子不高兴,毕竟自己的修为才堪堪迈入先化境,自然不是这后化境裴仙子的对手。
紧接着他抽出一张黄色的契约,上面都用白纸黑字写着那如若不入围,语涵望阴阳主保住剑宗,此事之后语涵愿入阴阳阁为奴。
“此事裴仙子理应知晓,季某就不多做解释,那么裴仙子,我们来日方长。”
虽然不敢有太大的僭越,但季修还是私下偷偷打量着眼前裴仙子那玉立清妩、曲线玲珑的身材。
后化境的裴仙子自然注意到了这令人厌恶的一幕。
那她又能怎么办,因为‘寒宫’的日渐衰落,自己只能先委身于他人,更不用说是自己有求在先。
只是轻轻扫了扫季修那不安分的眸子,冷声道:“收好你的目光,不然我不介意亲自剜下你的双眼。”
季修浑身一颤,心想都这样了,还立什么牌坊?
但听闻这裴仙子与阁主还是青梅竹马。
所以心中虽有怒火,但也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继续装出那一副谄媚的样子,但心中的那抹邪火却越烧越烈。
待裴仙子签好了契约,他这才一脸哈哈的说着告辞和来日方长。
看着远处季修离去的背影。
语涵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难道自己真的就为了这传承的剑道,真的甘愿让自己这副身躯坠入魔窟?
她不知道,只是一直念着师傅给她的好,那抹优柔寡断的内心,又逐渐变得通明。
“师尊,弟子一定会守好您的剑道,绝对不会让它消失于天地间,至少…至少也要有一个徒弟愿意将它传承下去。到时语涵再来见您。”
她突然有些不清楚,因为现在能信任她的只剩下赵念与俞小塘了。
其余弟子早已经和剑宗断了往来。
其实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怨过他们,毕竟是只鸟儿都会想前往更高的天空。
最后只剩自己一人,挺好。
她来到碧落宫外剑坪的石柱前。
她一向喜欢这里。
只是这里从高处眺望,可以将青云峰和身旁瑞雪峰以及下方的庐州城尽收眼底。
可以说从这里可以看到‘寒宫’的全部景象。
但原本富丽堂皇、夜色灯火弥漫的桂殿兰宫只剩自己所在的碧落宫如当年一样,其他的山头全是黑漆一片,偶有两声不知名的动物叫从下方一片幽静的紫云竹林中传来。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微笑,苦涩中夹杂着心疼,又好似无奈中夹杂着不甘。
“师尊,语涵愧对于您,原本想将剑宗发扬光大的梦想,如今换来的只是倾塌的山门和一座空无一人的宗门,语涵有些累了,您会看着我吗,师尊,你其实并没有死,对不对,他们都说你死了的。
但语涵会一直等你,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可能有时累了,就想睡一觉,师尊,您不要责骂语涵,您一定要赶紧出关,语涵一直相信您没有死,语涵会一直在这里等您。”
她神色委婉的说出这一段话,然后凄凄一笑,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已经等的太久太久,可能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可自己就是不甘心。
她不信一直照顾她的师尊会死去,她不信当年把她从雪夜里救出来的,明明自己当时看起来神通广大的师尊,会这样死去。
她不信,所以她会一直着等。
她的两只玉足轻轻踏在坪上,像是被雕刻的琢玉,整个人清清冷冷、一抹淡雅中却又像只深藏于闺中的蔷薇,洁的通透,雪的迷人。
她轻轻捧起于腰间安静躺着的箫子,她深深看着它,仿佛想起了之前华丽的宗门,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她可以尽情的依偎在师傅的怀中,尽情的撒娇,师兄师姐们也都会宠着她。
只是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她转而平静的奏起它。
似乎在悠延绵转的箫声中,她真的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