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是把刀,你递给别人,别人就有两种选择,捅你或保护你。
就像鱼那么信任水,水把鱼煮了;树那么信任风,风却把它的叶吹落了;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把我伤害了。后来才发现,煮鱼的不是水,而是火;吹落树叶的不是风,而是秋天;伤害我的不是你,而是我的自作多情。
看完禅师所写的两段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总觉得自己好多余,自己的热情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却把气都撒在要保护的人身上,明明都是自己不努力的缘故,可是已经拼尽了所有,却总是自我否认,总幻想着期待只要努力一定会得到回应,完全没有考虑过它的后果,失败的后果,忽略了她的感受,明明两个人都很忧心,自己拼了命的想保护她,发泄过后自己的内心是舒畅了,可她还紧紧抱着螓首自顾自蜷缩在哪儿,只是安静的呆在角落,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发泄,就像一个小受气包一样。
他有些不忍直视,自己也很伤心啊,所有的一切都被自己抓在手中,他不想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就这样像蝴蝶一样飞走,他不想失去道心,不想这辈子就止步于此,明明是作为一件普通的工具,就不能趁手一点吗,让自己好好安心啊,躲在角落一个人一言不发是什么本事,泪雨梨花又是什么本事,当好你的工具,不要让自己失望就行了,可为什么,这工具伤心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难过呀。
他将情绪全部发泄到书中,只是疯狂的看着,很慢很慢。
他发现读书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可以安抚躁动的内心,可以抚平心中的焦虑和伤痛,越是难受,他就越想看着,从一目十行渐渐沉浸到书中的海洋,很慢很慢,如果以后伤心难过,就一直、一直看,把自己的心事全隐藏在书本里,不去委屈其他人,不要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就这样一直憋着吧,一个人喝茶也是浪漫,一个人吹风也是清醒,就像我们爱上的都是些不存在的东西。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我们要留住幻想,代价是死亡。
那种痛苦的根源很醇厚,像一杯酿了很多年的美酒,饮了一口,是风霜,是难过,是不解。
仿佛很多年积压的情绪一下上了心头,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仿佛就像两处相思同淋雪,却无一人花白发。
他不懂这段感情,好像对她的关怀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是‘工具’这个简单的词汇,他从来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一个女子,但他发现坚强的她也会独自偷偷流泪,就像他一样,一路上经历了很多事,看似坚强,想守护任何人,每晚还不都是偷偷焦虑,点着红烛偷偷的落泪,两万年真的太漫长,太漫长了,漫长到自己都没有了梦想,仿佛活着只为了修炼,实现当年儿童时的梦想,却发现如今提起这段梦想,也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当年的心悸。
在宗门里永远是一个高冷大哥哥的形象,虽然偶尔会热心、但真正能窥视自己心灵的终究是少数,突然发现自作多情真的很恐怖,当你有了在意的人,就会发现她伤心你也会因为她而伤心,为一个明明知道虚假的结局,为了未来而焦虑,因为未来不再是独属你一个人,为了她而不分昼夜,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很模糊,很模糊,朦胧间又带着几分憔悴。
得不到一个人儿他会难受、会不舍,甚至有着‘想念’这个高级的词汇,但很多时候,人生能做的只有放手。
仿佛这段结局怎么写都没有一个好的终局。
永远是不完美的,想如何填补,却发现已经没有当时的希望和热忱,他只是看着她,情绪很复杂,明明一个很清冷的人,却在自己面前偶尔像个小女孩一样,高冷的外表下是一颗需要细心呵护的心灵,需要一颗人生的北极星,来帮她领导、指引方向,不然只会懦弱的坠入深渊,却无时无刻也在做自己的星星,双方都在凭着余热温暖着彼此,而这些都是身为‘冰坨子’孤寡万年的他想拥有的,名为不舍与爱。
自己好像已经渴望了太久太久,也好像都是自作多情才会让自己陷入这般地步,永远在渴求着一段不可能的事情,可以感受到追求时的酸甜苦辣,哪怕一件得不到的小事都可以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他只是看着坐在那里的倩影,仿佛她只是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很平静的一件事,自己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无奈,对于现实生活的无奈,对于徒弟不理解自己的无奈,对于什么都守护不了的无奈,仿佛伤心像一朵云雾,缭绕了整个心脏,明明没有哭闹,也没有像那个小女孩一样,自己偷偷的哭,以为自己都看不了见。
只是简简单单的坐着,却比任何她伤心的时候来得都大。
他想做些什么,可自尊心却让他不要过去,让自己等着她慢慢平复就好,就像冰川等到春暖花开,雪山迎来莺歌燕舞,就像荒原开出最灿烂的花海。
仿佛遥遥无期。
突然她开口了:“对不起,你可以走了,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对不起,我这种人不需要救赎,这是我师傅的剑道,我会保护好它,不会因为我的任性再伤害到身边的人了,鱼……儿,谢谢你,谢谢你在低谷的时候为我加油打气,也谢谢你教过我自爱,但是我这种人,永远都是个笨蛋,什么都学不会,师尊……真的让你失望了。”
林池鱼听闻顿了顿,想说些什么。
她却自顾自继续道:“谢谢你可以陪我走到这里,但他们说的都对,剑宗已经是死路一条,明天我会自己去阴阳阁的,落雪潭的话……如果我委曲求全了,弟子们应该都会回来的吧,只要我选择答应的话,而不是一直保护这道贞洁,他们和你也不会因为我而受委屈了,这场大梦,自始至终是我一个人的偏执,我会当这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早就该醒了,却拉入了你,你有更好的未来,你对我很好,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化为一捧黄土,这件事我会对季易天说的,也希望这副身躯,可以多保存剑道一时一刻吧。”
林池鱼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道:“师傅姐姐,你在发什么疯,你可是我的家人,我不能丢下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失去尊严,我承认我说的都是气话,我。”
“够了,我已经很累了,鱼儿,你出去吧,让为师静静,如果你还当我是家人的话,我想通了,我不能连累你,我会争取让你突破先化境的,到时候我们的师徒情谊,也到此为止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难堪的样子。”她语气更加冰冷道,仿佛又回到了在所有人面前那个清冷的白衣女剑仙,而不是对待所谓的‘家人’。
师尊,您太天真了,果然您还是您,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可能这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是为了弟子们,也不光是为了寒宫,涵儿总要舍弃些什么,是啊,他为了我的一厢情愿已经够累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也是时候该结束了,这场闹剧,也该划上结尾了,贞洁而已,早就该不在乎了,无论他怎么处置我也好,但鱼儿的话,为了我付出这么多,这是我唯一能给他争取的了,我早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啊。
“师傅姐姐……”他来到秋水阁华而不实的门前,想退出,却死死的咬了咬下唇,自己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忍心拱手让人啊,自己的工具,只能为自己破除道心,明明自己这么努力的保护她,却永远改不了她那副颓废的样子,遇到什么困难都想用身体解决,自己的话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家人的定义是什么?
是眼睁睁看到她受委屈而无动于衷吗,虽然有时自己情绪也会很不好,是,是自己天赋的问题,自己有时也会很落寞,也会不知所措,会憋不住将这种情绪传染给他人,可她为什么不明白,不会相互安慰,只是两人心中都有了一扇死死的门掩盖了彼此心中最脆弱、最想求得对方理解的情绪。
却一直憋着不会诉说,生怕给对方带来困扰。
也是因为这样,无人愿意拉动本就轻而易举可以打开的门把手,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却等到想回过头时,却没有了那时的钥匙。
最可悲的是当初能理解却亲手抛弃了它。
一直都不肯坦诚相待,感情才会越行越远啊!
“鱼儿,快些离去吧。”她咬了咬银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很大的决定,既然要诉说别离,那为何不做绝,怕两人之后都心生挂念,心事会像荆棘一样持续折磨着二人,既然下定决心了,不会再想起他,也不想让他为自己心忧,就当是狂欢一场最后的水月镜花,每个人都要面对着残酷无比的现实,回到之前各自的生活中去,终究是自己的任性害了他,明知道宗门已经摇摇欲坠,却还要拉着这个一窍不通的少年下水,虽然很不舍,但自己心里最后一捆稻草已经尽数灰飞烟灭,是时候该醒了。
道:“为何还不离开,林池鱼,我们今天断绝师徒缘分吧,之前的家人也是一场即兴的玩笑,你且不要放在心上,是……语涵的错,我会向他尽量补偿你的,且离去吧,出了这套阁门,你我在无师徒情分,只当是一场萍水相逢,我不会记得你,寒宫只是大梦一场罢了,你且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下山门重寻一间好去处吧。”
见他还不为所动。
裴语涵微微蹙起了黛眉道:“鱼……林池鱼,为师,不要你。”
话音戛然而止,少年终于不再选择沉沦,只是三步并作一步,瞬间吻上那炽热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