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原本还以为他是听不知谁胡说的消息。
谁知几日之后,倒还真灵验了。
谢锦所谓“带人深夜诛杀山匪”的功劳,其实不是他的,而是另外一名已经死在山火中的副将的。
那副将才是真的有勇有谋,带着几人上山偷袭,最终剿灭了这一伙山匪。
而谢锦在其中充当的作用,不过是趁着他们放火时,冲进去装作杀了几个山匪的模样,仿佛自己也是浴血奋战,实则压根只是后来看见他们的这份功绩,眼馋分一杯羹罢了。
后来他们回到军营中,论功行赏时,谢锦见谋划此事的领头人已死,索性为了揽功劳,说自己是策划此行动的人。
至于余下几人,都被他花银子买通,统一了口径,不会拆穿他。
如今又为什么要拆穿?这也是因为谢锦贪心不足的缘故。
他原本说了只要升官的奖励,赏赐的金银那些都给余下几人分了,算是堵嘴。
谁知等兵部尚书真把一大箱子的金银放在他眼前,人的贪欲就让他不肯放手了。
只随便拿出一小部分来,给几人分发。
这点蝇头小利,自然不能让这么多人都满意,毕竟这种军功能有多少赏赐,大家也是有数的。
见他既然如此贪心名、利都要,几人一合计,索性给他揭发出来,这样赏银还公道些。
果然,他们一检举,兵部将原本要给谢锦的五品将军之位收了回去不说,还将他痛骂一顿,贬了一级,七品的副将,如今跟谢蘅是同品阶了。
谢老爷之前有多高兴,逢人就夸耀这个长子,如今就有多恼怒,出门都没脸面见同僚。
柳月再去正院请安的时候,柏氏就已经闭门不见人了,高妈妈走出门来,皮笑肉不笑地向她道。
“侯夫人早起吹了凉风头疼,眼下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怕传了病气给夫人,这几日就免了请安吧。”
柳月一路走来,额间都不由得沁出一层薄汗来,她心道倒是稀奇,如今过了夏至,正是炎热时候,哪来的会把人吹病的冷风?
只是柏氏因谢锦冒领功绩的事情没脸见人罢了。
柳月就点了点头,仿佛真情实意一样劝道:“高妈妈转告婆母,可要保重好身子呢,大哥这回只是犯了糊涂,说不准很快就会真正立功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高妈妈脸上的笑意僵硬了几分,答应着将柳月送走,一进屋,就听见了柏氏伸手砸碎茶盏的声响。
“啪嗒——”
柳月回仪如院的路上,恰好经过了锦绣院的侧门,就见苏南玉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高声斥骂着一个跪在地下的小丫鬟。
“没长眼么你?若是这茶水弄坏了我身上这条新裁的织云锦裙子,看你有几个脑袋赔!”
那小丫鬟手边散落着一堆碎瓷片,她跪在烈日炎炎的地下,面色苍白,汗水浸湿了脊背。
“奴婢不敢,当真是晃了眼,没瞧见夫人……”
苏南玉抬脚就踹了她一下,“你还敢分辨?难不成我是冤枉了你?”
说着,恰好瞥见一旁经过的柳月,心口越发添堵,冷笑一声道:“想必是你见如今锦郎有过失被老爷责骂了,就觉得跟着我没有出头之日,想攀高枝去了?”
“你可仔细想想吧!哪些人是巴结上有用的,哪些人是上赶着巴结也没用的!”
这是看着自己指桑骂槐呢。柳月也就停住了脚步,向她一笑道:“丫鬟做错了事情,大嫂派个大丫鬟或是管事的责罚一下也就是了,哪有自己这样叫骂的?嫂子,别失了身份。”
这话她本是随口一提点,却戳中了苏南玉的痛脚,觉得柳月是在讥讽自己的出身不好,顿时火冒三丈。
“你!”
还没说出反击的话来,却见春香走来,向柳月含笑道:“二夫人,大喜啊!”
柳月挑了挑眉:“什么喜事?”
春香也顾不上苏南玉还在场,激动地回禀道:“二公子查清了一桩冤案,是原先的大理寺少卿判错了的,如今真凶落网,被冤枉的犯人也算是沉冤得雪了!”
“听说陛下听了,都夸赞了二公子一句聪慧!三皇子高兴,赏赐了一柄宝剑和御马,如今二公子才回府,就被老爷叫去嘉奖了!”
柳月听着,不由得稍显惊讶,没想到谢蘅真能查清冤案,立下大功了。
她倒不是故意刺激苏南玉,可偏生就是这样赶巧,谢锦的功劳是假冒的,谢蘅的却是实打实的。
怎么会这样?!
苏南玉不可置信地咬紧唇瓣,整个人都有几分摇摇欲坠,那个谢蘅,不是个草包吗?怎么可能查得清一桩六十年前,证据都湮灭得差不多的旧案?!
不可能的,一定是他运气好……苏南玉如鲠在喉,好半晌才将堵在心口的这股气咽下去。
对,是他运气好,误打误撞而已。一定是这样!
苏南玉维护了自己的自尊心,这才蔑视地瞥了柳月一眼,转身就回了自己院落里。
“只怕是赶巧罢了,瞧把你高兴的,上不得台面!”
说着,就吩咐人将院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柳月却也并未被她影响到自己的好心情,回到仪如院里,果然看见谢蘅意气风发,正在擦拭三皇子才赏下来的那柄宝剑。
见了她,谢蘅扬眉,颇为傲气道:“如何?我没骗你吧,谢锦的功劳是假的,我的却是真的。”
柳月回忆起谢蘅所说的自己有门道,不至于像外人一样质疑他是运气好而已,忍不住道:“看来你果真本事不小,这下柏氏和苏南玉丢了大脸,怕是要安生一段时日了。”
谢蘅哼笑了一声:“我没给你丢脸吧?”
“可是叫我在苏南玉面前出了风头呢,”柳月回想起苏南玉难看的脸色,心中也是一阵痛快,“你没瞧见她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谢蘅将宝剑收回剑鞘中,眉眼飞扬:“你夫君的本事,可大着呢!说不定日后,能让你当上阁老夫人!”
“哈……”柳月下意识想笑,却又回忆起前世,好像……谢蘅最后真的当上了阁老。
在她病重的那几年,她偶尔听春香说起外边的事情,好像听了这么一耳朵。
她就不敢笑了,看来还真是自己小瞧了谢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