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八月中旬。太阳依旧烤着这个小镇,热得连狗都趴在阴凉地上吐着舌头喘着大气。
裴榆这些天一直过得很无聊,哥哥不让她去捡塑料瓶,还跟楼下阿婆打了招呼让看着她,所以这些天她都没有再去捡塑料瓶。
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那一扇老风扇和她作伴,然后就是抱着灰灰自言自语。实在无聊了就去楼下阿婆那里,阿婆常常给她讲笑话逗得她哈哈大笑。
中午的太阳正大,透过阳台照了一半进屋子里,把阴暗的客厅照地亮堂了不少。老旧的电风扇还在卖力的工作,裴榆昂着脸,汗水从发间滑落,用手捋了捋紧紧黏在脸颊上,她伸了伸脖子,用力感受着这仅有的热风。
“咔嚓”一声,大门有所松动,紧接着就是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小姑娘偏过头,试探的开口,“哥哥?”
梁辽先是去厨房灌了一口水,稍稍缓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然后才掀起衣服擦汗。
听见她的声音小姑娘绷着的小脸瞬间舒展开来,颠着步子站在梁辽身后。
他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肉和菜都还剩了不少,看来小姑娘没吃多少饭。刚一转身,看见了裴榆昂着头巴巴地看着他。
这些天温度一直居高不下,涂阿婆在泡沫箱里种的丝瓜藤都蔫了,人吃饭自然也是没什么胃口。
但是裴榆这些天竟还长了些肉,脸也比从前圆了一点,他伸手捏了捏,随意开口,“怎么了?”
果然小孩儿的脸就是不一样,软的,嫩的。
“哥哥不要去扛水泥了,太热了,会把哥哥晒死的。”
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看起来是真担心他。他觉得有点好玩。
接着一本正经地开口,“晒死了多好啊,可以赔很多钱,阿榆能得不少钱,长大都不用发愁了。”
用力跺了跺脚,小姑娘突然像离弦的箭一样抱住他,嘴里还在嚷嚷,“快说呸呸呸,哥哥活的好好的,会比阿榆还活的长。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梁辽突然一愣,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去死”“短命”“恶心”,倒是第一次有人想要他长命百岁。
裴榆见他一直不动还以为哥哥真的怎么了,抱着他眼泪哗哗流,埋在他身上都有点喘不过来气。
少年把她扒开了些,“活着呢,快撒开。”
小萝卜头止住了哭声,只不过还瘪着嘴,哼哼唧唧就是不肯撒手。
僵持了一会儿,梁辽再次开口,“快撒开,我一身的水泥灰。”
她要是再多抱一会儿全身都能变得灰扑扑的,变成个泥孩子。
裴榆这才不情不愿地撒开了手,就站在离他不远的距离,死活都不肯走。
梁辽热了下饭菜,然后把裴榆抱上饭桌。
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姑娘一直闷闷不乐。
梁辽这时候也没多问她,给她夹了两筷子菜,“吃。”
捧着满满当当的饭碗,裴榆舀着米饭一口接着一口,心情有些低落,只觉得碗里的肉都没有从前香了。
直到梁辽洗完了碗,裴榆还是撑着小脸一脸的苦相。
有这么难过么?
到底什么事儿能给六岁的裴榆苦成这样。
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敲着桌子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裴榆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疑问,“哥哥,我不要很多很多钱,想要哥哥和阿榆都能活的好好的。”
梁辽默然,原来不高兴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可是如果我真的晒死了,你会有很多钱,过得也比现在好。”
梁辽觉得是个人都会盼着他死,毕竟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屋子里有些静,裴榆摇了摇头,声音坚定,“可是我想要你在。”
少年靠在椅背上仰头,微微一哂,他捡了个有心的小姑娘。
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宽着她的心,“放心吧,哥哥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听见梁辽的保证,裴榆才舒了一口气,然后哼哧哼哧抱着刚才匀出来的饭去逗灰灰。
梁辽躺在沙发上打算眯一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他快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听见了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着急地嚷着,“不要死,你吃饭,吃饭呀……”
说完又抽抽鼻子,听起来是擦了眼泪的声音,然后低声抽泣。
这下他也睡不着了,坐起来望着门口蹲着的小萝卜头道,“怎么了?”
“哥哥我吵到你了吗?”
大约是蹲的太久了,转得太急一时没蹲住,“咵”的一下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正要掉下来。
眉头一沉,他起身把小姑娘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
“说吧,怎么又哭?”
裴榆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什么,下一刻又闭上了。到底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梁辽往地上看了看,只有那只小狗崽子趴在这儿。
他肯定的开口。
“跟这小狗崽子有关?”
迟疑一瞬,裴榆擦了擦眼睛里又冒出来的眼泪,最终点了头。
咬了咬唇,然后才磕磕绊绊地说“灰,灰灰几天不吃东西了,会,会不会死掉?”
她发现好几天了,灰灰每次都不吃东西,趴在那里一直不动,不管她怎么叫它它都不回应,一直睡在一个地方。
它从前可欢了,会蹦蹦跳跳的,快乐的舔她的手心。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会死掉。”梁辽说的很中肯。
裴榆一听这话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一颗一颗刚好都砸在小狗崽子的背上,有气无力的狗崽子用力抬了抬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姑娘也看不见。
摸着盒子里的小狗,裴榆把动作放得很轻,轻轻把小狗仔抱在怀里,抱着它蹲在角落里掉金豆子。呜呜咽咽地说了一句,“可是我不想要它死掉。”
少年没说话,转身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生死有命,它本来就小,活不下来很正常不是么?没饿着它,也没让它受伤,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养小拖油瓶还不够,难不成还要给它治病?
总共也没养几天,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小姑娘难受几天,压根就没有什么治的必要。
觑了一眼地上的小崽子。
灰黄灰黄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他坐在那儿一直没有动,只有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哭声。
她可真能哭,少说半小时了还没打住。
最终还是起身开了门,冷着脸开口,“不走?”
“去哪儿?”小姑娘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可怜可怜。
“给你的灰灰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