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梁辽重复念过一遍自己的名字后,再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裴榆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哥……”
话才刚开口,紧接着听见“噗通”一声人倒地的声音。
刚才梁辽伸过来的手让裴榆有些害怕,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蹲着身子小心的伸出发抖的双手,“哥哥?”
只是梁辽依旧没有反应。
小姑娘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蹲在地上推了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她把凳子又搬开了些,爬上床抱着梁辽的手臂往上拽,直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尝试着拉着腿往上拖,也还是一动不动。
她有些蔫儿了,坐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只能把床上的被子抱下来,盖在梁辽的身上。
房门只能开一小部分,小姑娘进出都显得格外小心。
摸着梁辽的额头,依旧在发烫,小姑娘重复的拧了毛巾附在他的额头,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次。
蹲在梁辽旁边动也不敢动,隔几分钟就摸摸他的额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过了几个小时,最后不小心栽倒在地,爬起来发现梁辽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低。
纠结半天,她还是决定去找涂阿婆。要是哥哥一直这样怎么办?
楼道里已经有不少人家里传出来声响,裴榆猜着天应该快亮了。
她轻车熟路地去找涂阿婆,不想路上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小榆,你这时候怎么下来了?”
这会儿天都还没大亮,她跑下来干什么。
裴榆突然被吓了一下,还有些奇怪,“涂阿婆?你怎么也出来了?”
“正给你们送早餐呐,等会儿忙起来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们。”
梁辽昨天伤成这样,估计也做不成饭。
想到还在地上躺着的梁辽,裴榆突然上前抱住阿婆的腿,说起来又要哭,“阿婆,哥哥,哥哥好像要死掉了……”
“怎么回事?”
赶紧跟着上楼一看,才发现梁辽歪倒在地上,任凭怎么叫都没反应,她又赶紧叫了两个人把人送到医院去。
——
梁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微弱的阳光照在病房里,突然有些晃眼睛,手上还挂着水。
他怎么突然又来医院了?
裴榆打跟着来了医院就一直坐在床边,张着耳朵一直在听梁辽的动静,这时候听见一点儿声音立刻凑过来问,“哥哥,你醒了吗?”
梁辽这才注意到坐在另一边的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衣服上沾满了灰尘,一脸紧张地玩着他。
干燥的喉咙勉强发出一点儿声音,“嗯。”
裴榆听见立刻踮着小脚跑到另一边给他倒了温水,捧着水极为小心地递给他,“哥哥,快喝水。”
少年撑着起身,接过水杯,眼睛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昨天昏睡过去只看见了脖子上的伤痕,这会儿才发现手腕上也是一片红肿,隐隐泛着乌青。他又移开眼看着她的脖子,一块块的青紫甚至有些泛黑,小姑娘皮肤又白又嫩,乍然看上去真是触目惊心。
他突然伸手捏她的脖子,小姑娘立刻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扶着墙几乎快要站不住,可见是昨天被他吓着了。
他看着她,眸子一暗,“疼么?”
裴榆有些迟疑,摸着自己的脖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的哥哥好可怕,大手捏着她的脖子,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不断地掐她,完全喘不来气。
她不想要见到那样的哥哥。
少年突然冷笑了一下,比初见时的声音还要冷淡,“知道疼还凑过来干什么?想死吗?”
裴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蔫蔫儿地闭上嘴,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梁辽也不理她,空气中有一种诡异的沉默。
接下来的两天梁辽都在医院里,涂阿婆每天都来给他们送饭,每次拒绝她只当做没听见似的,下一顿接着送。
梁辽不怎么和裴榆说话,一张嘴也都是让她离他远一点儿,走开之类的话。小姑娘每次都憋红了脸,藏在角落里自己抹眼泪,然后过一会儿又凑上去拉住他的手,巴巴儿地倒水关窗,坐都不敢坐下来,比从前还要勤快几分。
第三天的时候梁辽的烧终于彻底退下去了,一早就回了家。
裴榆自从听见“回家”两个字几乎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梁辽,梁辽走一步她就动一步,回家的路上也是紧紧跟着,一步也不肯落后。踏进家门没听见梁辽赶她出去才勉强放下一点儿心。
只不过一进家门又是忙不迭开始烧水,扫地,摆椅子……总之就是没闲下来过。
梁辽进了房间,看见地上的那把刀还大刺刺地躺在地上,幽幽暗光格外刺眼。
他捡在手里颠了颠,最后重新放回了床底下。
他还记得一点儿,那天晚上这把刀,只差一点儿就落在小姑娘的脑袋上了。
他不明白,明明差点死在他手里,为什么还肯跟着他。
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小姑娘还在哼哧哼哧忙个不停。
“裴榆,你过来。”
忙活着的小姑娘突然愣住了,放下手里的扫把,望着他不敢相信,“哥哥,你是叫我吗?”
“嗯。”
小姑娘擦了擦手,咧着嘴跑到梁辽面前,“哥哥!”
哥哥好久没有叫过她了,她喜欢这样的哥哥。
小人儿猝不及防扑进他的怀里,还在发颤,看来心里还是在怕他。
他扯开她,“站好。”
裴榆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站在他面前心里惴惴不安。
梁辽突然伸手,轻轻捏着她的耳垂,“我说话你听不懂吗?让你离我远一点。别赖着我。”
听见这话小姑娘立刻哭出声来,眼泪说掉就掉,“哥哥,哥哥你别不要我,阿榆做什么都可以的!别不要我……”
似笑非笑,梁辽开口,“是么?”
“嗯!”裴榆用力点头。
少年突然笑了,“行啊,那试试。”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针,抵着小姑娘的耳垂,“你说的,做什么都可以。”
“嗯……”裴榆心里没底,但还是没有动。
梁辽微微一动,针对着小姑娘的耳垂就穿刺进去,小姑娘疼的面部扭曲愣是一点都没有动。
“疼么?”
“不,不疼的。”裴榆哭着摇头。
“不疼你哭什么?”
“怕,怕哥哥不要我……呜呜……”
梁辽没有说话,对着小姑娘另一只耳朵又是一刺,整根针穿透耳垂,小姑娘僵在原地不敢动。
孔里的鲜血一点一点渗出来,顺着脸骨流在脖子上,鲜血淋淋的两道血痕,刺眼灼目。
小姑娘猛的扑进他怀里,“哥哥,阿榆不疼,不疼的,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好不好?”
小人儿拽着他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抬着手,犹豫半晌还是轻轻拍了下去。
他有些后悔了,他没有痛觉,但是小姑娘有的,她肯定会疼。
沉默着起身去拿了酒精和棉签,极为小心地一点点沾去脖子上的血,又仔细地给伤口消毒。
“对不起啊,裴榆。”
他想着把她赶走,让她怕他,她就会离他远一点。至少不会在半夜被他掐死。
这半年,他真的有认真想过把她好好养大,可是他不知道那些恶念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或许在某一天,恶爪再次伸向她,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明明,他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为什么偏偏要伤害她呢?
“哥哥,没有对不起,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阿榆跟哥哥一起好好长大好不好?”
梁辽吐出一口气,找了辽郁昭从前留下来的耳环消过毒给小姑娘戴上,“裴榆,我重新给你找个好人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