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洞壁有明显的人为修凿的刻痕,残存着当年栈桥留下的迹象,苔藓与藤蔓密布在上面,黄肠题凑就矗立在溶洞中央。
被加工过的柏木枋层层平铺叠垒,往上搭出一个方形雁塔一样的形状。黄肠题凑这种葬式我在媒体上见过不少,塔状的样式我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东西本身就比金缕玉衣更奢侈,属于帝王都不一定能用到的货色,不敢想象这真正的墓主人是什么身份。
“里面能进去吗?”我问陈荼道。
他点点头,带我到了塔的一侧,一扇木门在我眼前出现。这门看材质同样是柏木的,但不同其他木料的是,其四周都镶着刻着细密纹路的金色包角。我走上前抚摸了一下,上手既有一种浑厚的感觉,应该是黄金无疑了。
我对着门用力推了下,毫不意外的纹丝不动,于是我示意陈荼帮忙。
他走上前来,道:“没用,这东西设计时就不打算让你用手打开。”
“那怎么办?”我疑惑的问道,他虽然嘴上说无效,但语气却给我一种他能做到的感觉。
陈荼从裤袋里一摸,取出一枚一块钱纸币大小,上面刻着交龙纹的玉璜。他在门前仔细找了一会儿,然后把玉璜纵向插进一条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随着一声闷响,整扇门顿时往里一陷,随后自动向内打开。
我目瞪口呆的盯着陈荼看,嘴里说不上半句话来。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又是怎么知道这些机关的?
陈荼仿佛洞穿了我的想法,道:“这个玉璜是我从上面镜像墓主室的粽子身上搜出来的,你仔细看,门上的花纹其实是很多交龙纹层叠在一起。所以我猜测这是开门的钥匙。”
尸身上搜出来的?会不会是当时我在粽子胸口上看到的闪光的东西?
但已无法查证,我只好点点头,打起手电,随他进入到黄肠题凑内部,由于造时木头皆为内向,所以从内部看,可以明显见到每根柏木的端头。里面空气很混浊,传来一股发霉的气味,想必真正的墓主人就长眠于此了。
我定眼看向中间,一眼便被震惊到了,没有棺椁,中央立着一座密檐式塔!这是用石料堆砌成的货真价实的塔,塔里藏塔?我开始怀疑建墓的工匠是否是俄罗斯留学回来的,这妥妥的俄罗斯套娃嘛!
塔在手电光照射下呈现出暗黄色,与黄肠题凑的淡黄色形成鲜明对比,塔檐密密的堆在一起,慢慢往上变窄,塔顶的高度几乎达到黄肠题凑的顶部高度。
我绕塔走了一周,并没发现能够进入这塔的门洞,想来这塔本身就是不可以进入的。我又抬头看去,发现黄肠题凑几乎到顶部的位置上面空间变得很奇怪,那里的柏木枋打破了本来层层叠起的规则感。
“陈荼,那是什么?”我问道,但等待许久身后并无声音回答我,我回头去看陈荼,却发现身后哪里还有陈荼,分明是一只粽子。
“啊!”我被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粽子伸出手,一摇一晃向我走来。我边退边想,陈荼去哪里了?该不会一开始就不是陈荼而是这只粽子假装的陈荼,那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打开这黄肠题凑了,陈荼…不会被他吃了吧!
粽子又向我逼近,我后退两步,不料踩到一坨东西,摔在地上。我拿手电一照,闹钟一片空白,是陈荼……他的表情很狰狞且苍白,下半身不知所踪。
陈荼……死了。
我站起来看着眼前的粽子,怒由心起,一下跳了过去将它扑倒在地上,此时早就忘了包里的撬棍和铲子了。也不顾恶心,两手死死地掐在粽子的脖颈上,绿水不断的从我指缝里挤出来,粽子的嘴巴越张越大,喉咙里发出来叽里咕噜的声音。
在我想要就这样掐死粽子时,被身下一股很大的力量顶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这时我才意识到是粽子抬腿将我踹飞了。
这年头的粽子都学会防身术了?我顾不上将近散架的身体,爬起来从包里抽出撬棍,准备放手一搏。
这时我就见到了我人生至今最诧异的一幕,粽子两步跃起,下一秒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干枯的手作刀状,一下劈在我脖子左侧的大动脉处。
一阵剧烈的眩晕在我大脑中浮现,随后半边的身上麻木起来,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随后昏死过去。
“妈的这粽子生前一定是护国大元帅级别的……”这是我意识残存时的最后一个想法。
兴许我是死了,眼前一片朦胧,仿佛身处云雾之中,甚至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死亡是这样的?又过许久,身边仿佛像在坐过山车般划过气流,我逐渐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缓步走出浓雾。
夜晚挂着一轮新月,冷风吹的我有些发颤,四处规律的种着龙柏,林立着整齐的石碑。我此时竟然身在师父的墓地,师父的坟竟然还完好无损!
我打量自己,正是穿着平日里的休闲服,而不是下墓时穿的冲锋衣,难道说根本没有后面发生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坐在师父墓碑前做的一个梦!我抬手看表查看时间证实想法,此时正是那日的凌晨3点15分。但怪异的是,无论是分针还是秒针都一动不动,时间定格了?科幻电影也莫过于此了吧,我又打开手机,时间同样停在3点15分。举目四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晚的样子。
就在我陷入迷惘之际,我余光发现了一个躲在柏树后面的身影,从身材可以看出是个女的。
既然时间停止了,那应该没人能够看见我,我缓步逼近,那个女人的面部逐渐显现出来,我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秦斐!
秦斐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团浓烟顿时又将我裹入其中,等浓烟散却时,我已身处在师父店铺门外,手中正提着行李箱。手机显示的时间正是我刚回杭州那天,我又四处观望,果真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秦斐的身影。
记忆里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画面,此时像幻灯片一样在我面前放映着。并且每个场景里十有八九都存在着秦斐,这说明什么?秦斐在我刚回杭州时就一直在暗处观察我,出于什么目的呢?
最后浓烟又归于一处,我再一次被笼罩在里面。呼吸逐渐困难起来,感觉有一层厚棉布死死地覆盖在我脸上,我心说难道现在真的要死了,刚才是在走马灯?可走马灯为什么会一直看秦斐,我明明对她没有多少感觉,更谈不上喜欢了。
漆黑的烟雾逐渐开始变换,里面浮现出一张人脸,先是一个闭着眼的中年人,我开始没认出来,仔细一想才发觉到这是师父的脸。随后烟雾突然散开,很快的形成了一面墙,墙后面出来一个人走到我面前,厉声喊道:“家里竭力让你不去接触这个行业,你不听,你把自己害死了!”这是二叔,我摇头刚想做些解释,他便抬手想给我一耳光,手掌打到我的脸上瞬间化为烟雾散去。
烟雾又凝结成两个人,一胖一瘦,是老施与陈荼。他们上来一人拉住我一只手,哭丧道:“你把我们害死了……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我们是因为你才死的……”
此时情绪在大脑里上升到了临界点,我极力挣脱开他们的手,蹲在地上抱着头,崩溃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
随着自己一声闷哼,我猛的坐起来,喘着大气,只觉得脖子很疼,眼前竟然是黄肠题凑的内部。这时我发现嘴上被一块厚布罩住了,刚想去把布扯掉,身后就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把布摁了回去。
我回头看向身后,按我的人竟是陈荼,旁边还坐着施恩杰,施恩杰头上肿着一个包,上面贴着创可贴,两人此时口鼻上都缠着布条。
“你们还活着!这…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惊喜道。
老施呸呸两下:“去去去,晦不晦气,你才死了!晕了十多个小时就是你的报应!”
我晕了这么久?怎么感觉才过了两个小时不到,我又问道:“对了,怎么我才挑完哪个岔口你就不见了,跑哪去了你?”
老施骂了一声:“你还敢提,分明是你当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走的我撬棍,说着去转圈圈结果趁我不注意给我脑袋上来了一棍子,然后自己唱着山歌在我边上蹦哒,爹现在脑袋上还疼着呢!”说着指了指额头上的一个大包。
我惊讶至极,怎么和我经历的不一样,又问道:“啊?那之后呢。”
“后面我晕过去了,你要问陈同学。”老施推搡了陈荼一把。
陈荼把自己的面罩绑的更紧了些,道:“你一进这里就开始说胡话,没一会儿就大吼大叫的,跳过来拼命抓着我脖子不放。”
我掐的不是粽子嘛,这怎么他们说的和我看到的都不一样?
“我看你越来越用力,于是迫不得已把你弄晕了。把你安置好之后,我从你下来的洞里爬上去,沿着岩洞到了你说的岔口,看见了晕倒的老施。”陈荼漫不经心道。
我心说不对啊,那个洞这么小,施恩杰这体型怎么下来?我如是问道。
陈荼道:“另一个岔口进去后,有一条可以进到这个溶洞的暗道,我和老施从那里下来的。对了,我走了岩洞的全程,并没有你所说的甬道。”
也许那也是幻境,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对此我也见怪不怪了,我把我的经历和他们讲了一遍。陈荼听后若有所思:“这个地宫里应该存在着某种可以损害大脑和精神使人致幻的气体,我们一直在呼吸这种气体,你的经历其实是假性幻觉和现实的揉和。所以就有了你把我认成粽子,把老施打晕还以为他消失的情况。”
接着他又说道:“不止是你,后来我们也有或多或少产生幻觉的情况。我们用布把口鼻覆盖住,就是为了尽可能的少呼吸一点这种致幻气体。”
“当然没有你的幻觉这么离谱。”老施贼笑着补充到。
我刚准备说话问接下来的安排,便被陈荼打断:“这种气体不仅会影响情绪,让人对周围的物体产生感知障碍,还可能会损害身体,破坏大脑。我可以清楚感觉我们身体已经超负荷了,特别是你,如果不想办法抓紧出去的话,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话说得不错,我确实有感到心脏不适,头晕等情况。我问道:“那现在要做什么,不找老范和冯哥了吗?”
老施摇摇头,拍着我肩膀道:“这种时候,只能先留得青山在,脱离危险后再想办法回来助人为乐。再说了,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怨不了任何人。”
“没错,我们要赶紧出去,没多少时间剩给我们了。”陈荼看着黄肠题凑的顶部说到。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那是离地上世界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