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爽口斋所在的巷子往北走,过一条南北向主路,以及两道供单辆车骑通行的街道。
城中最有名的餐馆清酒馆,便会映入眼帘。
仍未到最热闹的时辰。
对街绸缎铺的老板娘,倚靠门框,剥着手里的葵花籽,瞧南来北往的热闹。
城中机关兽异变,尚未查清真相,为防事态更加严重。
墨家修士暂停制造机关兽,只留修为高深,手艺精湛者,维护城中现存的机关兽。
其余的人,或在家摆弄无关紧要的小型机关兽,或趁这个机会,暂时放下钻研日久的机关术,体验一番普通人的惬意生活。
事关机关城的阴谋,与他们相距甚远。
无论是谁执掌巨子令,终归需要城中的人,维持机关城现有的繁荣。
店小二正在柜台前看一本名为《机关妙术》的线装书籍,其中记载的机关术,囊括了几位墨家大能的入门技术。
“客官来了,先服侍客人。”店掌柜指节轻敲柜台,提醒沉浸在书中的店小二。
古树叶做成的书签,夹在看到的页数中间。
搭上毛巾,脸上现出娴熟笑容: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邋遢汉子道:
“可还有包厢?”
“还没到晌午,客人都没几个,包厢自然是空着的。”店小二恭谨回话。
“平素舍不得到你们这清酒馆来吃喝,今朝有人请客,特地来给你们捧捧场。”
“客官,您来我们清酒馆,就算来对地方了。城里的老爷们,但凡来过我们酒馆,绝对会成回头客。”店小二见惯了生人,头回光顾的客人,也当老客般接待。
三言两语,便拉近了和客人的距离。
“二楼临街的包厢,每回经过这条街,都能听见里边的食客对谈,”邋遢汉子道,“不是讲论修仙之道,便是畅谈风韵雅事。
听得我是抓耳挠腮。
那间包厢,今朝可曾空着?”
“齐大爷预订了那间包厢。若您执意要去,得在巳时三刻之前离开。以便给小人留下点空档,收拾干净了,好迎接齐大爷。”店小二嘴皮子功夫了得,一口气讲完这段话,气息仍是极稳。
苏夜心中明白,店里的小二,也是体修。
“巳时三刻之前,我们保准离开。”邋遢汉子笑道,“都是底层人,不会令你为难。”
“二位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打开包厢的木门。
看似面积不大的包厢,其中施加了空间阵法,内里藏着座极为广阔的园林建筑。
两进院落,中间拱桥相连。
由店小二引着,三人踏上拱桥。
桥下有条灵宝维持的清澈河流。
鱼儿在河水中嬉戏。
“若是想吃新鲜的鱼,可在河中捕捞。想体验垂钓乐趣,亦可于此间摆个板凳,架竿钓鱼。”店小二话语间,有着颇为真挚的自豪。
仿佛能在清酒馆做小厮,便是天底下最美的事。
邋遢汉子停下脚步,伸出右手,指向河水中嬉戏的鱼儿。
一时间挑花了眼,不知该选哪条。
“小二,给我们挑一尾最大的鱼儿,红烧做法,不香不给钱。”邋遢汉子把难题丢给了店小二。
“您放心,店里的饭菜,没有不香一说。”
二人随店小二进了红墙围起来的院落。
北侧的三间大木屋,可谓雕梁画栋。
檐角的镇魇兽,乃是墨玉质地的貔貅。
仰头望天,镇压邪祟。
邋遢汉子止步院中,嘬着泛黄的牙花子道:
“走到此间,于愿足矣。
若要进得那殿堂般的屋子,恐怕会心生羡慕,嫉妒等愁绪,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苏夜和邋遢汉子在榕树下的石桌旁落座。
“小二,挑条肥鲤鱼,再把店里拿手的好菜,每样都上一份。”
邋遢汉子拊掌大笑:
“这位小友不吝囊中金银,偏要款待我这腌臜之人。
趁此良机,老夫要和这位小友,来它个一醉方休。”
店小二道:
“客官,您得赶在巳时三刻前……”
邋遢汉子道:“小二哥,你只管放心,绝不会令你为难。”
店小二瞥见苏夜递来的眼神,再不多言,去厨房让厨子起灶做菜。
苏夜召出两坛品质绝佳的醉仙酒,笑道:
“前辈,晚辈请您喝最好的酒。”
“老夫只是见过这等好酒,恐无福消受。”邋遢汉子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若是小友不嫌弃,可与老夫同饮这葫芦中的劣酒。”
“有求于前辈,自然是要随您之便。”
“随便……这词不错,乐得逍遥。”
石桌上金光闪烁,须臾,现出一个托盘。
邋遢汉子全不顾形象,伸手便抓瓷盘中的花生米。
几颗花生,从石桌上滚落。
却是不见了踪影。
又是两道金光,石桌两侧各出现两副碗筷。
邋遢汉子右手凌空一勾,卟的一声轻响,酒葫芦的木塞自动开启。
清冽酒液飞进苏夜面前的陶碗之中。
“小兄弟,你酒量如何?”邋遢汉子问。
“千杯不醉。”
“好酒量,”邋遢汉子笑道,“只是你喝我这酒,三碗就会醉。”
“晚辈不信。”
“不信你可以试试。”邋遢汉子举起酒葫芦,对着大张的嘴巴,倾倒颇多美酒。
苏夜并未闻到清酒特有的辛辣,浅抿一口,确乎有些呛人。
“饮酒最喜的是一干为敬……鸟儿啄米般喝,却是最不畅快。”邋遢汉子撺掇苏夜。
言语激起的豪情,令碗中剩余的酒,顷刻进入肚腹。
苏夜只觉腰部以下,直到足底,皆有火烧般的感觉。
“是男子汉,便连饮三碗。”邋遢汉子又一指,酒液填满陶碗。
苏夜二话不说,饮尽第二碗清酒。
接着灌进第三碗酒。
豪迈放下陶碗,压住浑身燥热的不适感,大声道:
“再来一碗!”
邋遢汉子用木塞封好酒葫芦,和煦笑道:
“这酒乃是由东海深海之水提炼,佐以龙族精血,火麒麟鳞甲粉末,还有海中老龟的内丹酿制而成。
你连喝三大碗,已可称脱胎换骨。
再来一碗,只会爆体而亡。”
苏夜闻言,抱拳拱手道:
“晚辈肉眼凡胎,未能看出前辈变化。三酒之助,必当谨记于心。”
一阵烟雾弥漫,现出一位银发银眸的俊秀公子,洒脱道:
“偶然逢遇,意气相投。
共饮几杯酒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小龙敖澈,乃是敖悟的亲长兄。”
苏夜连饮三碗龙宫酒,不及回话。
趴在石桌上,即刻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