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宸留宿慈宁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今儿高福路特意让人往各宫放了消息,皇上今晚的的确确宠幸了娘娘,甚至还不忘让常公公在内务府单独立册子,记了一笔,以免日后娘娘腹中有了消息,宫中再起谣言。
常海的心里还记着孟夕岚的好,故意岚太妃的名号下面,留了一处空白。
高福利不解其意,常海笑笑道:“高公公,这处留白早晚都会用到的。这是被娘娘留着写封号的。”
凭孟夕岚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的恩宠之路还长着呢。保不齐,很快之后,那东宫之主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想到这里,常海忍不住轻轻一笑,拍拍高福利的肩膀道:“高公公,您可是选了一位好主子啊。”
高福利闻言也是一笑:“没错,我家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
高福利一心替自己的主子出头,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宋皇后和文妃心里有个数。
只有娘娘,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坤宁宫的内殿,宋雯绣瞪着那前来报信的小太监,手指轻轻地敲打在桌面上:“这事千真万确?”
“回娘娘,奴才听慈宁宫的人说的,千真万确!”
宋雯绣闻言气得攥紧了双手,鲜红的指甲险些刺破掌心。
这一天,果然还是到了。
宋雯绣虽然生气,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指责皇上。至于,孟夕岚更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宫女们生怕她会发脾气,只把桌上的茶碗都收了下去,免得等会儿砸了可惜。
宋雯绣深吸了两口气,最终还是把心里的怒火给忍了下去。
她只是个空壳儿一般的摆设,进宫两年毫无恩宠的她,怎么跟她斗?怎么跟她争?
宋雯绣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的绝望。
她是无宠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往后怕是如此……可是她好歹是皇后啊,她的皇后宝印是周佑宸亲手交给她的,她是在天坛祭拜过列祖列宗的圣安皇后,她怎么能就这么败下阵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宋雯绣暗暗在心里发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对不让出这皇后之位……孟夕岚,你若是敢动本宫的念头,本宫就算是拼尽一身的能耐和力气,也要和你争到底!
和宋雯绣的暗自较劲不同,张蓉儿听了消息之后,怒火中烧,当场发作,她只把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宫女们吓得不敢出声,一个个退到后面,生怕不小心惹祸上身。
张蓉儿的身边有个从娘家一直跟来的王嬷嬷,见她如此动怒,好声劝道:“娘娘,气大伤身啊,何况,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的,扔了多可惜!”
“可惜?”张蓉儿气得红了眼圈,颤声道:“它们有本宫可惜吗?本宫十四岁进宫到现在,整整两年了……可皇上他……”
说到激动处,她整张脸都跟着涨红起来,嘴唇微微发颤:“他宁愿选那个老女人,也不选本宫!他们合着伙儿来羞辱本宫,他们这是要活活逼死本宫……”
王嬷嬷见她越说越气愤,用词越来越犀利大胆,忙阻止她道:“娘娘,气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外面那些小宫女耳朵素来伶俐,万一给听见了,再拿出去胡言乱语,娘娘就更加翻身无望了。
张蓉儿心里实在是委屈得紧,一头扎进王嬷嬷的怀里,放声大哭:“嬷嬷,本宫不甘心啊!难道,本宫的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王嬷嬷既然是她的娘家人,自然知道当初进宫时的情形。
其实,这样的状况,老爷和夫人早已经预料到了。只是当初不敢告诉给小姐知道,怕她心高气傲,不肯进宫。
说实话,张家需要的是小姐在宫中的名分和地位,至于她受不受宠,这一点老爷根本都不在乎,只要小姐能“在其位谋其职”,老爷的心里就万事大吉了。
王嬷嬷想到这里,心里也酸溜溜的,只觉张蓉儿是个可怜的。
她哭好一阵儿,方才喘过气来。
半响,她沙哑着开口道:“嬷嬷,你帮本宫想想办法?本宫要争宠,本宫要赢过那个孟夕岚!”
王嬷嬷抚着她的背,好声好气道:“娘娘,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您听奴婢一句劝,来日方长,咱们不用争这一时的长短。那岚太妃就算是天仙儿一般的人物,也早晚有人老珠黄的时候。再说了,宫里的那些传闻,您不是都听见了吗?那个岚太妃是体寒之人,如今天天靠着汤药温补身体,很难怀上皇嗣的。”
她意味深长地轻吁一口气:“常言道,母凭子贵。她若是生不出皇嗣来,皇上就算天天去她那儿也没用。”
张蓉儿听了进去,想想又道:“她生不生得出来又如何?皇上连本宫的一根手指头都不碰,本宫也生不出皇嗣啊。”
王嬷嬷闻言眯着眼睛,沉吟道:“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总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以前,皇上只是个没尝过欢爱滋味的半大孩子,现在皇上既然开了这个头,往后自然是收不住的。所以,一旦等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娘娘一定会有机会侍寝的。”
只要能有机会侍寝,一切都好说!
她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着这话,倒是让张蓉儿听得信服。
她吸吸鼻子,目光发狠道:“本宫一定要生下皇子,不管用什么办法!”
宫里的漫漫长夜,方才刚刚开始,却已经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
天还没亮,外面开始一点一点下起了细雨。雨珠打湿了昨夜新开的花儿,也浇绿的枝头上的嫩叶。
周佑宸晨起很早,因为要赶着去上朝,他没有叫醒孟夕岚,只让她继续睡。她的睡相很乖,睡熟了的时候,就像只小猫儿一样蜷着身子,很是招人疼的样子。
周佑宸起床之后,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舍得移开眼去。临走时,他用鹅黄锦缎面的薄被把她整个人都盖得严严实实。
竹露在旁候着,忍不住低头轻轻笑出声儿来。
周佑宸皱了皱眉,望着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竹露忙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侍奉他更衣梳洗。
周佑宸走后,竹露也退了出去。
孟夕岚睡得很沉,直到晌午时分,方才悠悠转醒。
她睡得很累,身上也酸酸的,使不上力气。
竹露听见她连翻了两下身,便知她快要醒了,忙吩咐竹青备水,给主子沐浴更衣。
孟夕岚窝在暖暖的被窝里,眨眼看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昨晚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不太真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旖旎又缠绵的梦。
竹露掀了帘子进来,瞧着主子微微出神,不禁自己先红了脸颊。
“娘娘,您睡醒了?”
孟夕岚微微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突地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便低声道:“竹露,过来帮我穿衣。”
竹露笑着答应,给她披上睡衣,然后扶着她起来。
“娘娘,您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竹露默默打量了孟夕岚一番,只觉她看起来并无大碍。
昨儿,她们在外面守着,也没敢冒然进来伺候。半夜的时候,皇上命她们送了一趟水,可也没见到主子的面儿。
孟夕岚见她眼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竹露闻言脸上又是一烫。
“主子是该觉得累了。奴婢这就伺候您梳洗……”
孟夕岚扶着她的手去了浴室,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这个时辰,皇上理应该下朝用午膳了,可是怎么还没回来呢?
“竹露,你让小春子过去看看。”
别是又为了突厥的事,在朝上闹个尴尬。
竹露应声而去。
须臾,竹露带回了消息,果然不出孟夕岚的所料。
高福利派人捎来了话儿,说是皇上和朝堂之上,和那些反对出兵的大臣们好好理论了一番,倒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孟夕岚闻言心中一沉。
看来这边疆的情形很不乐观,而且,危机四伏啊。
竹露看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只道:“娘娘,您先别担心,等皇上下了朝,一定会来慈宁宫的。”
若是真有什么大事,皇上不会瞒着主子的。
半个时辰后,周佑宸果然来了慈宁宫。
原本他的表情很凝重,可待走进了宫门口之后,他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不想让孟夕岚担心。
他原以为她见了自己会觉得害羞,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没想到,她却是一脸认真,望着他问道:“边疆的战事,怎么样了?”
周佑宸闻言微微一怔,挑挑眉头,“这就是你见到朕要问的第一句话?”
孟夕岚眼里流光闪烁,望住他道:“怎么?眼下还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吗?”
她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她觉得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周佑宸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当然没有。边疆的战事,你不要担心,朕会说服他们的,一定会的。”
这场仗势在必打,谁也不能阻拦他的想法。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