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绘画课,老师并没有讲一些专业知识,而是和大家聊了一些题外话,然后吩咐大家下个星期上课前要准备好画笔、画本以及颜料。
开学以来,伊一很少看到齐元宇,上学也很少碰到他,就算是放学在家,也很少见到,但是总是透过窗户看到他认真的在埋头学习,或许是高二下学期了,他要认真学习了,伊一这样想着。
可是他的成绩还算不错,一直稳定在中上游,没必要这样废寝忘食的努力吧,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周五放学的那天晚上,外婆做了一些炸酥肉,让她拿一些给齐奶奶他们家,于是伊一借此机会去见齐元宇。
她走到齐奶奶家的院子外,忽而停下,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了很多隔阂,她不能像以前一样很随意的打开这个门了。
白色的瓷碗在她手中变得格外的冰凉,刚炸好的酥肉的热气飘上来,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时她悠然回神,缓慢的推开这个本没有上锁的木门。
经过院子,就是客厅,锅铲和锅相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端着瓷碗走进厨房。
齐奶奶正在炒菜,声音刺啦刺啦的传遍整个厨房。
伊一提高音量喊:“齐奶奶。”
齐奶奶耳朵有点背,没听见,于是伊一走到她身边拍了拍,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看清是谁的时候,她扬起慈祥的微笑说:“伊一啊。”
伊一笑了笑,抬了抬自己手中的瓷碗,道:“齐奶奶,外婆做了点酥肉,拿给你们尝尝。”
“谢谢啊。”
齐奶奶笑了笑,转头在旁边的碗柜上拿了一个空碗出来,将瓷碗中的酥肉倒进去,然后又装了一些梅菜扣肉给伊一,让她带回去。
就这样他们交换吃食。
其实这样你来我往的生活,小时候经常发生,而齐元宇和伊一就成了两家的传菜人。
可是越长大,这样的生活就变少了,两家似乎也变疏忽了起来。
以前伊一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现在知道了,因为两个孩子变疏忽了,来往变少了,自然也就疏忽了。
走之前,伊一还是关切的问了一嘴:“齐奶奶,哥他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看他一直在做题。”
齐奶奶倒是不忧愁的笑了笑,道:“能有什么事,那小子就是上次成绩下滑了一点,这学期一开学就这样一直学一直学,还不让人打扰,哎~真是一学就往死里学啊。”
伊一沉默的听完这段话后,和齐奶奶道别后就往家走。
刚走出门口,她又犹豫了一下,觉得应该安慰一下他,不要因为一点成绩下滑就这样不顾身体而废寝忘食,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她往齐元宇的窗户而去,可还没走进,她就听到了齐元宇在和什么人说话,似乎在打电话,下意识的,她靠着墙躲了起来。
齐元宇:“糖糖,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我一定要努力把成绩提上去,这马上要入高三了,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考重南大的吗。”
“你那么厉害,每次都全年级前五,我可不能落后了,不然怎么配得上你,怎么陪在你身边啊,我可不想大学的时候和你分开上学。”
“你那么漂亮,那么好,我可不能让别人把你抢走了。”
“所以放心好了。”
听到这,伊一捏紧瓷碗,指尖瞬间变白,她本来都快放下对齐元宇一厢情愿的感情了,因为他对她映射的好,让伊一短暂的误会成了这是喜欢,可是现在她早已明白了这都是假的,都是她一厢情愿自认为的喜欢,可就算是这样,在听到这样的对话的时候,她还是会难过。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坏,心里装着两个男生,一个是不能喜欢的人,一个确是深爱着自己却没办法给出回应的被她亏欠的人。
对话在此停顿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唐雅笑了笑,伊一虽听不见,但是她听到了齐元宇的笑声,似乎这场安慰的事情,变得那样的顺利。
唐雅安慰齐元宇不要那么废寝忘食的学习,而齐元宇也安慰唐雅不要那么担心自己。
这互相的安慰,把墙角处的伊一显得是那样的多余,她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而齐元宇也根本不需要她。
所以齐元宇也根本不是因为学习退步而这样努力的学习,而是因为想和唐雅考一个大学,想要努力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
黑暗笼罩,渐渐入夜,春夜的风很轻很轻,夹杂着花香以及香草气挥来,可是她却闻不到那股清香,只闻到了一股苦涩的香味,鼻子酸酸的,心里空落落的,最后她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吃完饭后,她久违的打开了衣柜,那个被她藏起来的星星,似乎可以烧掉了,她觉得。
满满一瓶的折纸星星,五颜六色,是她十一年自作多情的结果,也是她误会的结果。
打开酒瓶的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她突然皱眉,这个酒瓶本不该有什么味道的,当时她那这个酒瓶装星星的时候,洗了很多很多遍,在经过十几年的时间,味道应该没有了才对,可是现在的酒味是哪里来的,她很不解。
她仔细观摩这个酒瓶,完全没什么变化,不可能是被换了,而且她藏的那么深,平时外婆也不会进这个房间,所以应该不会发现衣柜里的秘密。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酒味是哪里来的,她都不想管,也不想问外婆。
既然是她藏了十一年的秘密,而这十一年来也没有任何人发现这秘密,那么最后也就无声无息的清除掉就好了。
就当这些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过。
所谓的暗恋也根本不是暗恋,而是渴求爱的灵魂在作祟,让伊一误认为了齐元宇的关心是喜欢,而她以同等的关心,关心了他,回馈给了他,她也不欠他什么了。
这期间她体验到了关爱和保护,现在她不能再贪心了。
梧桐树下,火焰燃烧,无数星星变成了灰烬。
那么最后,这一切从此以后都将消失。
她把酒瓶抱在怀里,蹲着身子看着星星消失殆尽,火苗印在她眼中,慢慢的消失,就好像对齐元宇喜欢的感情消失殆尽一样,从此,在她眼中,齐元宇就只是哥哥,只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只是街坊邻居,不再是眼中的情人了。
火焰殆尽,她的眼神却久久的盯着,失去了焦点,模糊一片,屈着的膝一片的温热,是被火的外焰温暖的结果。
春天的梧桐树变成了绿色,黑暗中,昏黄的路灯下,叶子的颜色变成了深绿,夹杂着路灯本来的光亮,通过缝隙星星点点的照到了她身上,周围一片金色的轮廓包裹着她。
柔软的发尾垂在她肩头,侧脸清冷孤寂。
从远处看,她蜷缩成一团,好像一只走丢了却不叫不闹的白猫,让人很想要抱一抱。
忽而一个声音响起。
“伊一。”
伊一回过神,愣了一秒,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抬头侧眸看到真的是他的时候,心里的空落落,居然消失了,她只觉得安心。
白泽川走进她,伸出手,伊一下意识的伸手,他却没有牵她的手,而是一如既往礼貌的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
说实话,蹲了这么久,她确实有些腿麻,有些眩晕,幸而此刻白泽川主动的伸出援手拉她起来,她觉得还真是巧。
其实不然,这不是巧合,而是看到了她蹲了好久好久,故意为之的。
其实自从伊一蹲在这里烧星星的时候,白泽川就看见了。
看见了她,看见了星星,看见了火焰,看见了她怀里的酒瓶。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开心的,他知道他的姑娘好像慢慢看清了一些事情,此刻正在划清界限。
他不去打扰她,不去揭穿她的秘密,他只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时机去找她。
白泽川没有立马收回手,而是为她撑着力道,给她时间让她缓一下。
眼前的一阵黑暗过后,她才主动的收回手,双手抱着酒瓶,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白泽川看了眼酒瓶,而后又很快移开,看着她的眼睛,弯唇道:“我想问你,明天我们一起去买绘画材料,可以吗。”
“可以啊。”她一秒没有犹豫的回答他,“不过,你可以在电话里面说的,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我想你了。”
白泽川跨进一步靠近她,她却震惊的没躲开,一双大眼盯着他。
他也低眸看着她,眉眼含笑,把她的碎发挽到耳后。
“想见你。”
声音沙哑低沉,吐息在他们短暂的距离之间,似乎是在极力的克制什么,或许是对她的喜欢吧,相处了这么久,他等待了她这么久,其实有的时候他也很想要感受到她的爱意的,也想要近距离的感受到彼此的温度的,那种隐忍羞涩又克制的靠近,是他此刻的底线也是渴望。
他的脸庞占据了她的双眼,之间的距离近到衣服相贴,她猛然脸红,移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我们……上学的时候不是每天都见得到吗,而且……”
“而且什么?”
白泽川勾着唇反问。
“而且我们今天才刚分开没多久——”
白泽川没有给她喘息机会,直接将她揽入怀里,缭乱的吐息声在她耳边响起:“可是我还是很想你,跟你分开哪怕一秒,我都会寻找你的身影,都会想你。”
她侧着头,紧贴在他的左胸上,感受到微微的一起一伏,心跳的声音也震耳欲聋,她明显的感受到了白泽川长久以来的克制终于忍不住的松懈了。
以前那么克制的他,连手都不会主动牵,怕不礼貌,现在却忍不住的抱她,她觉得他现在有点奇怪。
她腾出一只手拉了拉他手臂上的袖子,轻声的问:“白泽川,你怎么了。”
他没有立刻说话,那堆灰烬不自觉的闯入他视线,不由得,他盯着已经没有了温度的灰烬,很冷静的说:“伊一,有的时候,我其实挺没底的,我说过要等你,却也害怕——所以,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我在你心里有没有一丝丝的地位了,就算没有,你都诚实告诉我,好不好,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认,毕竟我们坚韧的小玫瑰值得最好的人。”
齐元宇的存在仍旧给他带来很多的威胁,就算现在伊一烧掉了一切,但是这一切在他那里真实存在过,她认真为齐元宇折了这么多年的星星的这件事,为他花了这么多心思的事,一辈子都没办法抹去,白泽川也许会吃一辈子的醋。
他话尾的不自信窜入伊一脑海中。
她也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她的存在就是定义他高度的标准,如若她在,那么他就得到了全世界,什么都有了,如若她不在,那他就跌入谷底,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她并不认为他不好,反而认为他是最好最好的人。
伊一一愣,从他怀中出来,仰头看着他,暖黄的灯光下,少年委屈的脸庞清晰可见,她一目了然,他其实也会没有安全感的,而这是她带给她的,思索一阵,她温柔道:“不是的,白泽川,在我眼中,你最好,这就是我的回答,你愿意相信吗?”
白泽川愣在原地,瞳孔地震,微红的眼角倾斜出了他所有的柔软,因为她的回答。
她觉得他最好,愿意在他身边。
突如其来的全世界,令他惊喜不已,眼中似乎有星光在闪烁,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玫瑰,是他日思夜想了十几年的心上人,也是此刻把他装进心里的人。
尽管只有一点点。
伊一拉了拉他的衣角,微笑着看他,两个小梨涡陷入他眼中的那一刻,他笑了,满足的笑了。
“嗯,我相信。”他说。
相信现在,你的心里有我了,有了一点点了。
我好开心啊,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