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依与时安依照往日前往云子言的房中送汤药,开门之际,云子言正半靠于床边,思绪泛空,眼神空洞。
云子言察觉到门缓缓开启,不经意地瞥向门外,那每日都会伫立在门外的身影今日不在。
终于走了,不在也好,看了心烦,她失神地想着。
“姐姐,那郡守千金三日后要举办比武招亲,榜文都张贴在城门口啦,上至六十岁老翁皆可报名,不论出身,听闻隔壁城的人都纷纷赶来,真真是牛鬼蛇神皆有,我还听说那菜市口杀猪的居大也去报了名呢。”
时安一边往房内走去,一边与宋时依嬉笑而言,那声音之大,仿若欲让整个郡守府之人都听闻一般。
“确是如此,听闻此次乃是苏姑娘自己所求,说是心爱之人弃她而去,她便想寻个人嫁了,无需任何聘礼,不论长相美丑,不看品行优劣,只要在比武招亲中夺魁,便可入府成为郡守乘龙快婿,还能获得官职,报名之人都快将郡守府的门槛踏破了。”宋时依温声说道。
二人已然走到房内,宋时依将汤药递给云子言,又似想到何事,朝云子言望去,轻声道:“云姑娘,公子吩咐我们晚几日出发,待参加完郡守千金的婚礼,毕竟她也是与你相识之人。”
云子言依旧神色淡淡,只道了一声:“好。”
宋清澜已与她言明,待她伤愈,便随她们一道前往下一处,护卫孟怀月,直至她们之事妥善了结,她的任务方算完成,到时她便能恢复自由之身,往后亦可自行抉择要走的路。
她本是蜀国之人,却为敌国效力,罪不可恕,她早已心若死灰,宋清澜一番劝诫,告知她不能如此轻易便死去,她需为那些因她之过错而家破人亡的将士们赎罪。
她一人性命微不足道,却间接祸及众多之人,故而她与宋清澜说得分明,她会谨遵吩咐,宋清澜所要办之事既是她之事,她本就是影子,她会继续做宋清澜手中的那把刀。
宋时依与时安退出房间之际,时安又高声补言道:“听闻有好些人武艺高强,却已然娶妻,竟扬言一举夺魁便将家中妻子休了,再迎娶郡守千金呢,苏姑娘这是何苦?受何刺激了不成?怎如此轻贱自己呢?哎!”
交谈之声随着二人的离去愈发微弱,云子言此时扶着床边缓缓起身,略带艰难地往前移步,而后缓缓推开了那待了数日不曾踏出一步的房门。
阳光耀眼夺目,她面容依旧平静如水,可她的心却泛起些许莫名的波动。
“比武招亲…娶过妻的亦可?品行不端的亦可?屠夫亦可?什么人都可以,偏偏就我不行,就得这般对我,就得将我的爱肆意糟践欺骗,我当真上一世欠了你的吗?苏禾,你真狠心。”
云子言脚步踉跄地往外走着,低声喃喃自语,好似因心气郁结有些呼吸不畅,以衣袖掩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苏禾听从时安的建言,决然举办这场比武招亲之戏,整整一上午皆在处置诸般事宜。
时安曾与她说那日会安排妥当一切,她心中却一直忐忑难安,她害怕云子言届时根本不愿现身,她担忧云子言心中已无她丝毫位置,最终任由她随意嫁于他人。
倘若真的如此,她也算彻底明白了阿言的心,她便会断了念想,不再纠缠。
她只期望能在阿言心中留存哪怕一丝的好,不想阿言偶尔忆起她时是那般厌恶之神情。
可她绝不会嫁给任何一人,她只是云子言的,待云子言离去之后,她便会赎罪而去,世间于她已无眷恋。
苏禾处理完诸般事宜后,便急切地朝着云子言房间行去。
她本想赶在宋时依送药之时过去,如此也能见见阿言,却不曾想需处理的事宜繁多,绊住了脚,待她赶来之时,在半路便碰上了宋时依与时安二人。
“苏姑娘,话已传达给云子言,不过她好似并没有什么情绪呢,不过你放心,比武招亲那日,我定会有法子让云子言出现,虽说不一定能让她为了你上场,但也有一半的几率嘛。”时安轻声说道。
“多谢你们愿意帮我,如此我已是感激不尽了,“阿言…或许真的不愿原谅我了。
时安与宋时依十指相扣而行,宋时依望向时安,秀眉微蹙,略带疑惑道:“阿安为何知晓如此众多稀奇古怪之事?竟能想出比武招亲这般主意?”
“姐姐,我…是在话本子上瞧见的。”时安略显羞涩,小声说道。
她知晓姐姐一直不喜她看那些话本,自她开窍之后,方发觉那些话本子上究竟在表达些什么。
她偶尔翻看时总是念着宋时依,又难受又害怕,难受宋时依不在身旁,她想抱抱她,害怕宋时依发现后又生她的气。
于是乎,她极少再看那种奇怪却又忍不住想看的话本子,可已然成了爱好,她便搜罗一些旁的有趣的话本子,无事之时瞧瞧。
“贺兰锦,你又不听话?”宋时依面色泛红,心下一慌,抬手揪住时安的耳朵,略带怒意地说道。
“疼!姐姐别误会,并非那种话本,我早已不看了,我如今看的皆是其他的。”时安急忙解释着,生怕宋时依不悦。
时安被宋时依一路揪着耳朵回到了房间,“贺兰锦,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苏禾一心只想离云子言更近一些,即便她知晓此时那房门定然紧闭,她无法见到云子言,可只要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她便已心满意足。
她脚步匆匆,赶到之时,却瞧见云子言摔倒在房间门外,她的心猛地一阵刺痛,眉头瞬间紧蹙,不顾一切地疾跑过去,边急切地唤着:“阿言…”
云子言感受到苏禾的触碰,脑海中浮现出她那荒唐可笑的比武招亲,心中疼痛不已,不禁使力将人甩开,声音虚弱却透着决绝:“别碰我。”而后强撑着,自己艰难地站起身来,欲转身往房内走去。
她不想再见到苏禾,哪怕一刻都不愿。
“阿言…”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害怕,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苏禾从后面猛地抱住云子言的腰肢,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止不住的泪水涌出,声音颤抖着说道:“阿言…三日后我便要嫁人了,你可否让我再照顾你这三日?求求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发誓,三日后绝不再纠缠于你。”
苏禾感受到云子言的决绝,她已然明白云子言定然不会为了她登上擂台,她的心仿佛在泣血,这场比武招亲本就是她孤注一掷的赌局,如今看来,她似乎是输得一败涂地。
既如此,那便让自己最后再好好照顾她这三日。
三日后,那场闹剧落幕,她便放过云子言,而后赴死。
她抱着云子言的手愈发用力,紧紧地箍着,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如同她们第一次相见时那般执拗,云子言若不给她答复,她便决然不会松手。
“阿言,求求你。”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