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莞尔知道安燃的这个“好消息”后,发了个大大的问号,安燃也回她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补上一句:“你该恭喜我呀。”
“你上次不是说什么‘打工是赚不到钱的’‘工作都是为资本家作嫁衣裳’‘我只是一串数字’……”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周莞尔发来一条几十秒的语音,语调故作古怪,“我甚为疑惑啊!”
安燃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脖颈,“那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制定规则的人,只能先适应规则喽。”
“呵,安心闲着不好么?费那劲儿给自己找事儿,他们要花钱养你就养着呗。”周莞尔持续输出,似乎无法理解好友的脑回路。
她今年研究生毕业,已经确定留校任职——政教处的一个行政岗,工资虽然不高,但胜在清闲。
“你这纯粹吃饱了撑的,”她有点恨铁不成钢,“你的人生本来可以非常轻松,却非要自找苦吃,你会后悔的。”
在人生的岔路口,每当安燃选了那条更为艰难的路,周莞尔都连连叹息。
这次也一样,安燃单纯地以为她只是在说眼前的事儿,她再一次郑重地强调:
“莞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是我的选择,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要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绝不后悔。”
她说了三遍“选择”,选择有对错,但是,只要是自己选的,不是被命运逼迫,无法随心所欲,那就谈不上对错。
毕竟世俗意义的对错是针对结果,而非开始,而非过程。
这是属于她的、由她掌控的人生。
周莞尔沉默了一瞬,随后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最近烦死了。”
安燃习惯了她如此跳脱的思维,两个价值观不同的人注定谁也无法说服谁,她顺势撇下刚刚的话题,问道:“又怎么了。”
“我妈又开始催我去相亲了。”周莞尔嘟囔着,听声音着实苦恼不已。
自从她上了研究生后,仿佛开窍了般,恋爱谈得飞起,男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研究生三年竟找不出超过一个月的空档期。
“这不是好事吗?”安燃忍不住笑道,“毕竟自己谈的哪有相亲来的匹配?”
周莞尔震惊:“你怎么也开始说这种话了!”
安燃反驳她:“这不是服务于你的需求嘛。”
“唉,”周莞尔苦恼地说,“其实恋爱谈多了,你就会发现一个人真是太爽了。”
“那个哲学系的不是挺好吗?”
“太自负了。”
“计算机的?”
“无趣。”
“外语?”
“黏人。”
“那,你的师兄?”
“哼,”周莞尔冷笑,“功利。”
“哦?”安燃奇了,“竟然能从你嘴里听到‘功利’这两个字!”她叹口气,笑道:“真是新闻。”
周莞尔不服气,辩解道:“这不一样,我功利是对自己,他功利是对别人。”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我为了自己放弃他,他为了自己巴结我。”
“你的意思是,你是他功利的对象?”
周莞尔一摊手,“差不多咯,太明显了。他好几次暗戳戳地问我的家境。”
这下轮到安燃沉默了,她本想说:“怎样暗戳戳?说不定是你想多了,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毕竟对别人的评价就是自己三观的缩影,最后一想反正两人都分手了,问这些也没有意义,于是改口道:“你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被骗。”
“欸,”周莞尔摆摆手,“别聊他们了。”话锋一转,问道:“我哥最近有联系你吗?”
“你哥?”安燃有些猝不及防,“没有——呀,他应该联系我吗?”
这个寒假林澈去m国东海岸某着名常春藤大学进行一个短期学术交流,临行前还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代购”的。
“没有——”她很干脆地回答,顺便祝他一切顺利。
“没有吗?”周莞尔心里犯嘀咕,但没有表现出来,“行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再也不管他的事了。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有人从里间出来喊她的名字,便急匆匆地止住:“还有点事,先挂啦。”
一瞬间的嘈杂立马随着关门声消失。
“啊,等一……”安燃只听得“嘟”的一声,手机上显示果然挂了,她嘟了嘟嘴,“我话还没说完呢!真是。”
过完元宵后,安燃便正式地转到经济业务部。
新来的大佬叫孙晏如,第一天开会的时候穿着件干练的黑色套裙,没有漂染过的黑发随性地披在肩上,清亮的眼眸有女性的温柔和上位者的坚定。
当她倾听时,当她思考时,有种安然自若、超然物外的娴静气质,人如其名在这一刻竟然具象化。
当她说话时,掷地有声,谈吐文雅,举手投足间、浑身上下充满自信。
安燃看得呆住,如果自己在金融圈有什么可对齐的标杆、有什么成长的模板,那这就是了。
散会后,孙晏如单独把安燃留了下来。
“安燃?”她微笑着,“你和我想象的一样。”
“是么,”安燃与有荣焉的情绪占了上风,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一句夸赞,没有细想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当然,激动的情绪也让她没有时间多想。
她谦虚地笑了笑,“以后还请孙总多多指教。”
孙晏如温和一笑,话题一转:“我想让你先熟悉一下我们部门的业务,毕竟你以前没有接触过。”
听到这话,安燃一顿,心思也收了收,谨慎地问:“您的意思是?”
“这样,你先去前台当一回客户经理,尝试着拓展新客户,挖掘客户的需求,整个流程走一遍。”
孙晏如捕捉到对面女孩眼眸划过的不解,双手抱胸,解释道:“这对你也是一种锻炼,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和人多打交道。”
“女人嘛,只有全能,才能让那群男人闭嘴。”
事实上,当她说出这话时,事情已成定局,下属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再说,这话听着还挺有道理,安燃也不好拒绝。
“好。”她点点头,又问:“是从今天开始吗?”
“对。”
“好。”
她没问什么时候结束——这个问题给人一种不情愿的感觉,她不愿意在孙总面前留下这样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