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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鑫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黄金四分钟,他浑身都在冒冷汗,一刻也不敢停,在没有听到救护车声音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的紧紧的。

他不知道在历史的进程里,胖老太是何时故去的,也没心思去想如果他此举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会怎样,他只知道人命关天,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否则他学到的这身急救的本领又有何用。

周围人声嘈杂,李鑫什么也听不见,汗从额头滴落,滴在了胖老太的身上。

直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犹如天籁般的传到他的耳中,他感觉自己的双臂都要抽筋了,却还是坚持到医护人员的到来。

救护车停在了边上,车门打开,医护人员从上面跳下来,有条不紊的上前从李鑫的手里接手了胖老太,对她进行紧急救治以及转移。

李鑫双臂都僵了。

他直接坐在了地上,身体有些瘫软,浑身都是汗,手臂还在抖。

高晋德和妻子刘薇在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冲上前就去追问他妈的情况。

急救医生没有跟他说太多,只说有人急救了,现在已经有脉搏了,但能不能救醒还不知道,让他们跟着救护车一起走。

胖老太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急救医生正在对她进行紧急的救治工作。

高晋德刚准备跟上,余光瞥见了正瘫软坐在边上的李鑫,一个上前就伸手怒气冲冲的抓起李鑫的衣领大喊:“是不是你干的?你又恐吓我妈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李鑫有些虚脱,不止是身体的不舒服,还有心理上的冲击。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急救,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法有没有问题,他后怕万一自己的操作有失误,间接的加重病患的病情。

“这小伙子是在救人!”

“哎你怎么还诬陷好人呢,你妈妈刚刚都没气了,是他一直在做心肺复苏啦!”

“你这个做儿子的不得先跟去医院嘛,医生都在抢时间,你还在这里拖延,你也太不孝了吧?”

“现在救人还要被讹咧,这以后谁还敢救人呐!”

边上围观的人纷纷开口替李鑫打抱不平。

高晋德被人指着鼻子骂,脸色很不好看,医生也在催促,他只能愤然松手赶紧上救护车送他妈妈前往医院。

救护车走了,周围的人却还没散。

“你是哪家的?”有人好奇的问李鑫。

也有人担忧的说:“小伙子,你麻烦了,这老太婆要是出了事,她那个儿子不会让你好过的。他们家是我们小区有名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指不定还得讹你呢!”

“对对,这家没一个好的,跟赖皮似的。”

“小伙子哦,你惨了,你不该淌这浑水的!”

“现在就祈祷那老太婆没事,这要有事啊一圈人都跑不了!”

“别说了,人家家里还有人在这呢!”

有人提醒了句。

众人这才发现高晋德的妻子刘薇还站在这里。

她是跟高晋德一起过来的,但高晋德上救护车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起她,刘薇也没有上前,于是就这样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这会儿瞧见她在,大家都面面相觑准备离开,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确实尴尬。

却没想刘薇在这个突然开口,她说,“对,这一家子都是赖皮。”

说完她也不看其他人,转身往回走去。

这下大家都懵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刘薇这句话是在反讽他们,还是在说她自己。

整个小区几乎都认识高晋德一家,至于刘薇,他们从未听见过刘薇说话,每次都是她老公和婆婆咋咋呼呼,一点小事都可以闹得整个小区人尽皆知。

私下大家都以为刘薇是个哑巴,没想到她会说话,说出的还是这番话。

“这姑娘也挺可怜的。”

“强势的婆婆,流氓样的老公,能好到哪里去!”

“这干嘛不离婚呢?摊上这么一家人。”

“这婆婆和老公都不是好东西,连说句话都能跟你吵的翻天覆地的,提离婚能容易?指不定还家暴呢,她那老公一看都不是个善茬。”

“也是。”

周围的人渐渐散了。

李鑫浑身汗涔涔的待在原地,脑子里还是乱的。物业管家看着他,又听到了边上业主的那些议论,知道李鑫给胖老太做了急救后,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们这两家真是冤家。”他说。

李鑫看着他,就听他又说,“这老太太要是出点啥事儿,他们家会跟你们没完!”

“怎么吵起来的?”李鑫问,声音有些哑。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摸着是为了之前车祸的事情吧。”管家好奇的问,“车祸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

“我不清楚。”

“哎哟,难搞。”

物业管家走了,李鑫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后转身又往他爸妈家走去。他爷爷奶奶肯定还不知道胖老太差点被气死送医院的事情。

李鑫按了门铃。

李延宁过来开的门,他以为是童妍回来了,见李鑫去而复返,他刚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听李鑫说:“高晋德的妈刚在楼下跟老太太吵了一架,心脏骤停了,我做了急救,恢复了心跳,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

李延宁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有些茫然的问,“谁跟她吵架的?”

“奶奶。”

“我妈?”

“对。物业管家是这么说的,如果是真的,高晋德的妈要是出了什么事,高晋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延宁脸色骤然变了,他立马转身喊了声妈,问她是不是在下面跟高晋德的妈吵架了。

苗春芳原本不打算跟李延宁提这事儿,现在李延宁问了,她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是啊,那死老太婆嘴欠的很,诅咒我孙子,我不得骂她几句?”

得知苗春芳跟胖老太是真的吵过架后,李延宁感觉晴天霹雳,他追问:“你走的时候她没事吧?”

苗春芳皱眉,“她那死老太婆能有什么事,她嗓门大着呢,要不是你爸扯着,我能跟她打一架!”

李延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咋了?”苗春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看见李延宁站在门口,门口还有个人后,她好奇的问,“这谁啊?”

李延宁没介绍李鑫,他没空介绍,也没心思去介绍,他整个人都要炸了,他看着苗春芳,一字一句的说:“刚刚跟你吵架的人,心脏骤停了,现在人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去了!”

苗春芳没反应过来,“什,什么心脏骤停?什么意思?”

“心脏骤停?那个胖老太太?”李罗金也走了过来,神色紧张又凝重,“人怎么样了?”

“都心脏骤停了能好到哪里去!徐隼下去的时候心跳都没了,是他做的心肺复苏,人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有心跳了,但能不能救活还得看医院那边!”

李延宁感觉脑袋要炸了,他太了解高晋德一家了,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高晋德一定会咬死他们家。就算人救活了,高晋德一样不会善罢甘休。

他厌烦又暴躁的看向他妈:“你没事跟她吵什么架?她这进了医院你就难辞其咎,你是嫌我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是吗?”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苗春芳见儿子指责她,想到万一这个人真的死了她要负责任后,整个人都手足无措的要哭出来了。

李延宁抬起手用力的抓头发。

怎么就这样呢,怎么就没有一件顺利的事情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苗春芳看着儿子的样子,也感觉晴天霹雳,她眼泪都开始往外流,声音带着哭腔,“我怎么知道她就会发病呢,我也不知道她有病啊!”

“那你跟她吵什么呢吵,一天天的就知道吵,跟谁都能吵,跟童妍吵,把童妍吵回家了,现在又跟外人吵,把人吵的心脏骤停吵去抢救,你说你到底要干嘛啊你!”

李延宁大吼,声音几乎是从他的嗓子里撕扯出来的,最后一句已经破了音。他狠狠的锤自己的脑袋,恨不得直接一拳结束自己的生命,

苗春芳被李延宁吼哭了,她跌坐在地上,无助的用手拍打着地面,嘴里不断的哭喊着“我真的不知道”。

李罗金静默的看着这一幕,一句话也没说,只看了眼李延宁,似乎在心里又暗暗的下了决心。

在玩玩具的李淼呆呆的看着门口,她不敢靠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大声的发脾气,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坐在地上哭,她只敢远远的看着,甚至将半个身体都藏在了茶几后面。

李垚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沉默的爷爷,哭喊的奶奶,燥郁的爸爸,他抿抿唇,眼睛里有一丝恐慌。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开着的门上,抓住了李鑫的一丝影子,他下意识的想上去,但看着门口的爸爸他又缩回了脚步。

他感觉气氛很可怕,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让他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起来,警惕又不安,他悄悄的从门口挪到客厅,与李淼站到了一起。

打破这份压抑窒息的是李鑫的手机铃声,是韩璞打来的,他是想问李鑫怎么还没过去夜市。李鑫说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后,他看着一身颓然的李延宁,轻声说:“叔,我还有事先走了,叔后面要是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打电话,我换了个号码,一会儿发给你。”

李延宁疲惫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李鑫走了。

李延宁门都不想关,他一言不发的去了卧室,摔上了门。

大门是李罗金关的,他沉默的关上门,沉默的看着苗春芳,沉默的走到了阳台,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默默的点上。他默默的抽着烟,默默的透过阳台上透明的玻璃看向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直到一支烟抽烟。

他又坐了会儿,起身回了房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李延宁没应声。

李罗金直接拧开了门,房间里没开灯,李罗金视力不太好,站了一会儿才适应房间里的黑暗,他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延宁,走到床边上,将手里的卡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卡里有十万块钱。”李罗金的声音有种苍老的沙哑,“我这病没法治了,也不打算治了,明天你去看看高家那个老太太,再去你岳父岳母那,跟你岳父岳母还有小妍道个歉,把小妍接回来。等你这边事情办完了,我和你妈就回家去,不让她再闯祸。”

眼泪从耳侧滑落沾湿了枕头,李延宁不敢哭出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李罗金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给他关上了门。

苗春芳还坐在地上在哭。

李罗金身体又开始疼了,他忍着,走到了苗春芳的面前,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他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力气了。

“别哭了,给孩子洗漱吧,他们明天还要上学。”

他看向客厅里呆呆的站着的李淼和李垚,叹了口气,说:“垚垚作业写完了吗?”

李垚点头又摇头,赶紧回房间去写作业。

“淼淼去洗澡吧,让奶奶给你洗澡,洗完了早点睡觉好不好?”李罗金轻声的说。

李淼怯生生的看了眼苗春芳后,小嘴巴突然就瘪了起来,眼泪汪汪的用哭腔说:“我想要妈妈,我要妈妈……”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到最后直接大哭,边哭边喊要妈妈。

李罗金将她抱起来哄道:“妈妈明天就回来了,明天就回来了好不好?淼淼先去洗澡,明天放学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李淼还是哭,满眼委屈的喊着要妈妈,那声音听得人心都揪起来,让李罗金都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去洗澡。”

李延宁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眼眶还有一点红,他没有发脾气了,从李罗金的手里接过李淼,抱着她,说:“洗完澡睡一觉,爸爸明天就带你去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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