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缓缓接近方景凌,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杜拉露出得逞笑容,眼角却不自觉溢出泪珠。
“景凌殿下……”
方景凌猛然抬起左手,按住杜拉肩膀,杜拉闭上眼睛,眼角泪珠被睫毛碰碎。
来吧……
宽大的右手按上杜拉头发,杜拉眉头皱起,突然头上一轻,长发散落,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物入肉的轻响。
杜拉惊骇睁眼,只见方景凌右手紧握着杜拉发簪一头。发簪另外一头,此时已深深陷入方景凌左边的臂膀。
杜拉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你……”
方景凌强忍疼痛,眼神清澈而疯狂,“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会被肉眼都看不清的虫子控制不成?”
肩膀处鲜血涌出,瞬间染红方景凌持发簪的右手。
杜拉愣在原地,她设想过各种可能,却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又是一声轻响,方景凌拔出发簪,随手抛到石桌上,碰出一声轻响。
“杜拉公主今日‘费心’招待,景凌铭记在心!他日,必有所报!就此告辞。”
话音落下,方景凌转身就走,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杜拉。
南花园东西两角,各处一方的沐景昭和沐景明,尽皆满脸震惊。
二弟……
也太狠了!
二哥……
真男人!
走出南花园,方景凌脱下外衣,裹住左肩,快步朝宫门走去。
杜拉将沐景昭拉入局,除了算计自己外,很可能也是想借此挑拨沐景昭和自己内斗。
今天又是个特殊日子,自己受伤的事能瞒要尽量瞒。
出了皇宫,方景凌径直去了太医院。
眼见方景凌左肩满是鲜血,守值太医大惊。
“今日我多喝了几杯,不小心摔了一跤,被木刺刺伤了肩膀。”
“王爷快快请进,让下官先帮你止血……”
“多谢。”
处理完伤口,守值太医给方景凌开了些药,“王爷,你这伤只伤了些皮肉,并无大碍,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多谢太医。”方景凌边说边从外衣里袋内摸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守值太医,“今日乃皇太后六十寿辰,我不想让父皇和太后担心,还请太医代为保密。”
太医推辞一番,收下银票,“下官一定保密,王爷慢走。”
离开太医院,方景凌思考了下,朝正在修缮扩建的王府走去。
沐阳送的地,是含有房屋、园林的,只是荒废日久,还需重新修缮,扩建。
方景凌并不知道药效何时会散去,此时并不适合回勤德宫。
勤德宫的宫女、太监大多都是自己几个兄弟安插的眼线,若此时回去,药效发作,勤德宫的宫女只怕不会反抗……
因此,方景凌决定去未建成的王府。
身上燥热的感觉仍然明显,方景凌只得时不时按压下肩膀伤口,以疼痛换取清醒。
来到王府,跟守值护院打了招呼,方景凌随便找了个带床的房间,躺下休息。
体内有鸳鸯露作怪,方景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天已大亮。
方景凌起身,闭上眼睛感受了下,那燥热的冲动感已消失无踪。
胡乱梳洗一番,方景凌启程回勤德宫,快到大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护院赶人的声音,“去去去,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要骗钱,上别处去。”
方景凌心念一动,听护院的意思,这人来了多次,而且护院的用词是骗钱,这人很可能是江湖术士,算命先生。
会不会,就是那天被侍卫赶走的那人?
想到这,方景凌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小人参见王爷!”
“免礼。”随口答应一句,方景凌的目光在四下搜索起来。
很快,一道瘦弱的背影进入了方景凌眼帘。
方景凌快步赶上,很快便超过了那瘦弱背影。
方景凌上下打量眼前人一番,只见对方身上衣服,和手上写着半仙的幡子,都皱巴巴的。
这样的形象,也怪不得会被护院骂作骗子。
“先生可会算命?”
听到方景凌问话,那人上下打量方景凌一番,又回头看了看,随后再次看向方景凌,用古怪的话音说道:“景凌二殿下?”
方景凌心头一动。
果然是冲自己来的。
脸上不动声色,“是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那人盯着方景凌看了一会,继续用不正宗的口音说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方景凌心头一跳,将那人拉到一边。
“先生说笑了……
先生既知我名,自然知晓我的身份。
怎么说我不是本地人?”
那人思索了一会,似乎是在理解方景凌的话语,好一会才摇摇头,神情着急的手舞足蹈,说出一些方景凌听不懂的话语,似乎是季国某地的方言。
方景凌眉头大皱。
那人见方景凌听不懂,不再说话,也不再手舞足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递给方景凌。
方景凌接过小盒,疑惑地看着那人。
那人朝方景凌行了个辞别礼,动作生疏僵硬,显然是刚学不久。
行完礼后,那人转身离开,方景凌犹豫了下,转身走回王府。
来到门口,方景凌摸出10两纹银递给护院。
护院大喜,“谢王爷赏。”
方景凌压低声音,“你偷偷跟着那人,看看那人在哪落脚,不要被他发现了。”
“是。”
方景凌走回王府,回到昨夜待过的房间前,唤过周围护院,“你们几个守在周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工人靠近。”
“是。”
进入房间,锁上门,方景凌仔细看了看那人给的小木盒,木盒是盖上的,没有加锁。
拿在手中掂了掂。
重量,跟自己装黑色玉石的小木盒差不多。
将小木盒放到桌上,方景凌找了个挠痒用的爪杖,躲到一旁,用爪杖挑开了木盒。
一声轻响,木盒打开,里面并没有飞出任何机关暗器,也没冒出毒烟。
朝木盒内看去,一块黑色玉石静静躺着。
方景凌心头一跳,走过去拿起黑色玉石,仔细端详。
这块黑色玉石与哈克处得来的黑色玉石不同,是不规则的五边形状,上面也有浅浅的纹路。
仔细看,五个内角分别延伸出一道,由无数极细小点汇成的粗线。五条粗线各自扭曲,最后在中心处交汇。
方景凌陷入沉思。
这人为何会来找自己?
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只有岑嫣,或许……华素也知道了……
如果是岑嫣在暗中帮助自己,以岑嫣的性格肯定会告诉自己。
而且,岑嫣也没有那个势力。
华素……
华家暗探遍布各地,甚至渗透到了月国和翼国。在西江时,引导村民来找自己的,配合自己在土地庙前演戏的长脸汉子,以及跟查克斯交易田黄的店主,都是华家暗探。
华素是能指挥动他们的,华素在西江时曾托病消失了大半天,这段时间,完全足够她作出布置……
不……
如果华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在泉东,甚至可能是在月国的时候,华素可能就已经做了安排……
在泉东的时候,华素跟自己交往还很正常。
可在自己西江醉酒后,华素就托病消失了大半天,随后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微妙变化……
醉酒那天,自己在梦里到底说了什么?
是想念家人了吗?
所以,华素听到了自己想念家人,因此下了决心……
心下一阵难受,方景凌做了个深呼吸,握黑色玉石的手不觉紧了紧。
一声轻微碎裂声响起,方景凌大惊!
靠!
这东西这么脆皮??!!
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荡了一下,随后晕眩感传来,方景凌控制受伤的左手,撑住身子。
本想借疼痛感让自己恢复清醒,可脑海一片混沌,丝毫没能感受到疼痛感。
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要回去了么?
不!
我还有话没跟华素说!
不!
强烈的恐惧下,意识前所未有的集中。
好一会,脑海中的混沌感减去,映入眼帘的,还是刚刚的房间。
左边肩膀传来一阵疼痛,方景凌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还好……
突然,一声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出现,似在耳边,又似直接出现在脑海——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