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莹巧舌如簧,将原本戾气横生的席铮带了回去。
邹晴全身无力地撑在长桌上,那被掐出红印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
下午的拍摄席铮没有跟着,听唐莹身边的助理说,是有个晚宴会议,需要他回去亲自打点。
而没有了席铮在场的唐莹,仿佛撕下了伪装的皮囊,一直刺激着邹晴。
“难过吗?邹同学。”
唐莹在她的镜头里冷笑着。
邹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指腹下的快门一直按动,“唐老师,你就不怕被我记录下来,你这丑陋的模样?”
“不怕。”唐莹冷嗤着警告,“你要好好工作,不然我有什么损失,你说席铮会放了你吗?”
邹晴顿住手里的按键,将相机移开。
唐莹真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眸里的冷光令人发怵。
邹晴不解,“你真是我堂姐的朋友?”
唐莹没有回答,只是冷笑着看她。
临近拍摄结束,邹晴收了最后一个镜头,便听见唐莹在自己身后惨叫了一声。
她猛地回头,唐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身子倒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蹭出好几道带血珠的伤痕。
邹晴胸口一寒,整个人像被抽了魂魄一样,呆愣在原地。
楼下一片混乱。
“唐老师,唐老师你醒醒。”
“快通知医院。”
“把车子开过来。”
混乱中夹杂着一道分析的目光,死死地定在苍白着脸色的邹晴身上。
唐莹的小助理突然道:“是你推她下楼的吗?”
邹晴被袭来的指控惊醒,握在镜头处的手指发麻了起来,低声否认:“我没有。”
——
一个小时后,唐莹被送进了广城医院的急诊室。
所有的医生蜂拥而上,嘴里都小声念叨着:“她是席先生的朋友,不能疏忽了。”
邹晴被跟随其后的护士绊倒,人砰地一下,撞倒在身侧的走廊助力扶手上,小腹疼得她咬唇。
那个指控她的小助理继续上前,“要是唐莹出事的话,你脱不了干系。”
邹晴听着她没有证据的诬蔑,眸底产生了对她的怀疑,更加硬气否认道,“我说过我没有。”
“你等着同席先生说吧。”那小助理的口气,就跟认定了你就是你一样。
不经让邹晴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竟在自己面前,这般趾高气昂,莫非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让她这么指控的?
堂姐是在自己镜头下出事的,如今,唐莹也是的话,她的罪名不就如实已到吗?
邹晴摇头,她自认自己是清白的。
果然,席铮在半个小时后来到医院。
在医院走廊见到她时,那瞳色深得吓人,仿佛要将她抽筋剥骨泄恨都不够。
只碍于急诊室外人太多,他冷射了邹晴一眼后,便上前询问唐莹的结果。
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严谨地回答着席铮的话,“唐小姐没事,只是左脚扭伤,出现晕眩情况,估计是因为吓到了。”
“听她身边助理说,她有畏高的症状。”
席铮压低着眉骨,转向一旁唐莹的助理。
两人说了几句后,他又将幽冷的眸光重新锁到远处的邹晴身上。
邹晴软着脚跟,只能依附在那冰冷的助力扶手处,等待席铮凌迟般的靠近。
席铮用力地拽着她的手臂,跟熟悉的医生借了间休息室,将人推了进去。
“你非要弄出意外才肯罢手?”
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话,重重地随着门板的合起落了下来。
邹晴撑住手边的椅背,红着眼眶迎上他乌暗的眸色,再次郑重说道:“我没有。”
“你没有?”
席铮磨牙,大手摁住她细薄的肩颈,将人强势地扯到身前。
他俯视看她的眸色阴沉的可怕,从他身上传来的雪松气息,冷冽且带着攻击性。
邹晴一下子湿了眸子,颤着身子摇头,“我没有。”
自始至终,从邹晴口里传出来的话都是否认,可唐莹就明摆着躺在急诊室里,脚还扭伤了。
席铮看着她,委屈脆弱的样子,心里的力道是放轻了,可指尖的力道就是不想放过她。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听言,邹晴重重抬头。
她眸底溢出讽刺的轻嘲,反问着席铮:“是不是只要唐莹在我镜头下出事,你就再次先入为主地判定我是个罪人?”
“还是?只要她平安无事,你就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席铮压着唇线,冷着瞳色盯着她,没有说话。
邹晴狠狠地笑话自己,成了别人试探感情的棋子,可笑之极。
良久,两人在寂静的空间里沉默着。
后来,她听到席铮沉着嗓音,开口对她说:“唐莹是邹冰的朋友。”
他的气息沉甸甸的,心口处有片泥泞,像在逼迫他去面对一份特殊的责任一样。
邹冰的事发生过一次,他不想看到发生第二次。
接着他又说:“唐莹助理说她亲眼看到,当时台阶上就你们两人,而且唐莹畏高,会紧紧抓着扶手,不会自己摔下来。”
邹晴听着他对别人深信不疑的话,胸口似被塞了团棉花,闷得难受。
挣扎了许久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说谎。”
话落,她的眼睛红了。
“真的是她在说谎?”席铮定定地看着她,又一次试问。
邹晴咬唇,错开与他的对视,垂落的长睫微闭了下,又冷静地撑开。
她没有就是没有,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席铮在明亮的光线里审视着她,最后宣之于口,“我不想,唐莹为了邹冰出事。”
他的话音落入邹晴耳内那瞬,邹晴愣愣地默了好一会,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感,在追着她席卷而来。
不管她再怎么解释,人一旦被某件挥之不去的事情所定义,就永远要背负着罪责,活在痛苦的阴影里。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去相信她。
“你是觉得,她也会和堂姐一样,在我镜头下出事?”
邹晴咬着牙,眸眶不断闪动着泪光,逼自己去面对此刻的他。
席铮没有回答她的话,昏暗的眸色深沉了下去,摁在她肩颈处的手松了松。
此刻,他脑海中出现的人并不只有邹冰,还有当时那个制造事故逃逸的人。
没有邹冰,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邹冰对他,是一种化不开的遗憾。
他只是冷冷地对着她说:“邹晴,别挑战我的忍耐,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懂。”
“懂?”
邹晴哑然失笑了。
她确实应该懂。
因为她自始至终不是他心目中的邹冰,也不是他身边在意的唐莹。
她只是个,背负着罪责,被人握在手里把控的棋子。
邹晴眼尾的泪水滑落得飞快,稍纵即逝。
悄然,邹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抬手推开了他。
冲击力太快,席铮下盘很稳地立在原地,她反而吃痛地往后撞去。
身后的办公桌上,笔筒里的笔滚落一地。
邹晴半扶着身子,额尖渗出细汗,刚才那一下撞得真的很重。
席铮收着脸色,伸手想来扶她却被躲避掉。
她在他面前是叛逆的,倔强的,撒野的,与在席廉面前的乖巧恬静,完全不一样。
邹晴依旧默着脸色,不去看他。
冰冷着口气说:“我这个罪人,扶我你不觉得手脏吗?”
这句话如火苗,点燃了席铮压制的火焰,一触即燃。
席铮泛红着眼尾,失控一般朝她再次伸过手来,扣住她的脑袋,压着吻她。
他只想她在自己身边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