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没有遮挡,加上高楼层,秋夜里的风偏凉。
席廉因患病,体温一般都比较低。
他穿着一单薄的白色中式衬衫,邹晴的手倾压到他手臂上,传来了她温暖的体温。
席廉低眸,视线一直眷恋在这为数不多的接触上。
两人刚要下到一楼楼梯口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他们身侧躲闪而过,没入他们看不到的昏暗里。
邹晴敏感,抬眸朝那一处看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视线。
但第六感在告诉她,那人有点熟悉。
顿时,她心里有点鼓噪,默想着距离席铮离开才不到一个多小时,这么快折回来应该不会。
她搀扶着席廉走出了旧楼后,又不放心的往楼梯的方向望去。
那个身影,在五楼的楼梯口停了一下。
——
破天荒的一次。
今晚的席廉拒绝了特助下车推来的轮椅,执意让邹晴就这么搀扶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来到她选定的咖啡馆。
后面的劳斯莱斯也一直慢慢的跟着,引来了不少关注。
席廉本就天之骄子,之前坐着轮椅与邹晴出现在面馆吃宵夜,就是全场焦点。
这次站着行走,同邹晴进入咖啡馆,更引来了不小的风波。
几乎在他踏入咖啡馆那刻,所有回眸过来的人,眼底都赤裸的流淌出惊艳二字。
连上前的女服务生,看席廉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邹晴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感觉自己不该同席廉挨这么近,反而一旁席廉很是淡然。
他淡眼看了下咖啡馆里剩下的座位后,偏头问邹晴:“你想坐哪里?”
他的话轻轻柔柔的,看邹晴的眼神也是拉丝绵长,女服务生很是羡慕。
邹晴转头,看向咖啡馆外的小院子还有两个空座位,抬手指了指,“席廉哥,我们坐那吧!”
“好!”
席廉什么都听她的。
没有了关注的目光,邹晴轻松自在了些。
“席廉哥,这么晚,你能喝咖啡吗?或者,我给你点杯茶?”
邹晴翻动着手里的餐牌,目光一直落在琳琅满目的菜单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席廉。
她问着话,等不到回答,她抬眸瞬间,与席廉那宁静温柔的眸光不约而遇。
席廉的眸子正如他们头顶高悬的明月一般,清辉而美好。
邹晴实在不敢去看,躲闪着眼神避开。
声音低低浅浅的反复问着:“喝茶可以吗?”
“好,都听你的。”
他的话一直隐藏着浓浓的情意,邹晴听得出。
待到女服务生为他们送上一壶花茶,和一些小茶点后,邹晴抿着唇说:“席廉哥,你尝尝他们家的桃花酥,我觉得挺可口的,但...”
邹晴觉得他们这豪门大少爷,吃过的美味肯定比这些高级多,但,她只能以自己的能力范围,去招待朋友。
“但什么?”
席廉修长的玉指交叉在桌上,身子朝她前倾过来,嗓音沉着得好听,像大提琴的一样。
“但,比不过席廉哥平日里吃的。”
邹晴拿起了一块,轻捏在皙白的指尖,眸光一直低低的。
席廉端看着她,把所有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忽而之间,席廉将手轻放到她的手背上。
突然的触碰温度,让邹晴心头一颤。
连捏在指尖处的桃花酥,也滑落了下去,掉回盘子中,有点变形。
邹晴轻缩着瞳仁,下意识轻喊出:“席廉哥。”
席廉微垂下视线,察觉到手掌里有她想挣脱的迹象,倏然收紧了下力道。
这是席廉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表达出他想要的心理。
他想拉着她的手,不想放开。
邹晴轻咬着唇,听着自己狂躁不安的心跳,想挣脱又不敢。
她是邹传雄送给席廉的未婚新娘,这般挣开,这个谎,难言其词。
她轻轻地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席廉眉眼轻柔看着她,感受她在自己掌心下的手不再想逃离时,松开了吓力度,改为温柔的轻握。
他深情地对邹晴道:“邹晴,你很珍贵知道吗?”
听言,邹晴怔怔抬眸,幼嫩的小脸上泛着全是愕然神情。
居然,有人对她说,她很珍贵。
接着,席廉继续柔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或者给予我什么,我都觉得比任何一切都珍贵,都难得。”
邹晴秀眉轻轻皱起,被席廉握在手里的指尖,微动了下。
说完,席廉轻笑的松开她的手,转头就拿起刚才被她用指腹捏过的桃花酥,轻咬了一大半。
认真的在嘴里咀嚼片刻后,评价:“无糖的,好吃。”
后面,还让服务生专门打包了一盒,说要带回去给席老夫人品尝。
席廉对她,总是在用心温暖。
两人坐了好一会,花茶也喝了一大半。
席廉倏然对她说:“我今天,同父亲提起我们的婚事了。”
话音刚顺进邹晴耳内,她端着茶杯的手,就有点不稳。
她没想会这么快。
她又听席廉说:“你大伯也应该收到消息了。”
席廉的话,让邹晴想起了前天邹传雄的未接电话,她还没回。
“邹晴,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此刻的席廉,停下了手边的所有动作,人端坐得很是挺直,手也放到了桌下的两个膝盖处,握拳紧紧的。
他的表现让邹晴看到了,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他在如她所愿。
他想娶她。
可是,可是邹晴在利用他呀。
在利用他的好,让他替自己完成邹传雄给她的任务。
邹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在罪恶中一点点往下沉,甚至,眼前的视线有点漆黑,快看不见了。
对面坐着的席廉察觉到她不一样的反应,立即想起身过去扶。
可他太久不曾这般敏捷地行动过,他站起身的那一刻,腿是发麻的,撑不到几秒,又重重地坐了回去。
许是这一坐,动作有点猛,椅子晃动出来的声音,引起隔壁桌的关注。
邹晴回过神,目光对视到隔壁那几个陌生人的异样眼神后,主动起身走到席廉的身边,替他挡去不必要的视线。
她低语:“席廉哥,我们回去吧。”
“邹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邹晴听着他唇边的话,默了默,还是伸出手,将他从座位上搀扶了起来。
站起身,席廉高了她近一个头,垂眸,他能清晰看见她微颤的羽睫,很漂亮。
“你还是不打算回答我?”
席廉的音量很小,这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这时,打包好的桃花酥的女服务生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邹晴接过桃花酥,说了声:“谢谢!”
随后转向席廉,水眸里闪过纠结之色,席廉也看在眼里。
论喜欢,是哪种喜欢?
邹晴自小喜欢的人不多,但她能分清什么样关系的喜欢。
朋友间的喜欢,席廉是喜欢的。
但论男女之间,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只想占据她,却不想爱她的席铮。
许是僵持了太久,两人这般杵在桌边不动,席廉也感受到了周围投射过来的眼光。
他淡声道:“走吧!”
席廉是失望的,邹晴听得出来。
拐出咖啡馆,邹晴将席廉送上车,再把桃花酥放进一旁的位置上,她看了席廉良久。
席廉柔着目光,与她的视线对视,身子朝她站着的车窗边挪动了下。
微探出脸来:“有话想说。”
邹晴抠着手指,说了句违心卑鄙的话:“席廉哥,我能慢慢喜欢你吗?”
话语脱口的那一瞬,邹晴想起席铮一开始对她说的话:你一边爱着我,又一边想着要嫁给我哥,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呵呵——
她轻嘲着自己的恶心。
席廉笑了,眸光沾着若有似无的蜜,低低地应了声:“好!”
拉上车窗时,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他的手放在车窗上,“我听说日华到你们系招实习生,想进日华吗?”
席廉想替她铺路,毕竟有过前车之鉴,他不想看她拿到上车票,又被席铮硬生生地赶了下来。
而邹晴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靠走关系的名额,只会让她成为别人眼中唾弃的笑话。
她看了看席廉,自信地扬扬眉,“席廉哥,我会进日华的,我的实力你见过。”
席廉看着她在自己领域上所表现出的自信和骄傲,笑着回应她:“到时帮你庆祝。”
车子启动,邹晴还是依旧乖巧地站在原地。
目送着他,直到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车子里的席廉,把玩着绑在桃花酥盒上的飘带,眸光浅浅地看向前方,同助理说着话。
“负责日华到学校招实习生的是谁?”
助理听言,迅速反应,“好像是他们人事部的秦总监。”
席廉顿了下手,抬眸,“秦琳?”
“是的大少爷。”
“明天过去走一趟。”
助理反应过来后,在后车镜里,诧异地看了席廉一眼。
——
回到出租屋,邹晴看到挂在门把上,一个装着衣服的纸盒。
猛然想起,方才在楼道里遇到的身影,是张志。
她拿下纸盒,轻捏着含在手里的绳子,推门进去。
环视一圈后,她确认着席铮还没回来。
墙上的时钟,指着十一点。
她脱去运动服,拐进浴室给自己冲个澡,又洗了个头。
心事重重地躺回床后,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屋里依旧很安静。
邹晴侧着脸靠在枕头边上,心想着,张志告诉席铮,席铮回来会怎么对她?
刚想闭上眼,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再次睁眼寻找,才发现是从枕头里散出来的味道。
下午,席铮一直睡在上面,枕头自然沾上了属于他的香味。
这让邹晴的心,更加的不安。
她抿了抿嘴唇,又拉起一旁的被子凑到鼻尖处,轻嗅了下,同个味道。
想着席铮离开前,说自己还要回来的话,便下意识地将躺着的身子挪到了墙面,尽量留出一个大的空位子。
后来,席铮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床榻上的,邹晴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关了夜灯后,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事情。
有妈妈的事,有席廉的事,有邹家的事,还有邹冰的事...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在她睡到一半想翻身的时候,席铮的大手已贴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落入他的怀里。
邹晴轻哼了声,小脸在他的肩窝里无意识的蹭了蹭。
席铮刚躺下,声音还是清醒的,邹晴似乎听见他在说,“不要离开我。”
邹晴挣扎着眼皮想要睁开,可太重了,整块眼帘像粘了强力胶水一样,她睁不开。
她只是感觉到,席铮在将她的下巴抬起,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在夜里骤降的室温里,有点暖。
像个暖烘烘的小太阳,让她不由得想去追寻靠近。
下秒,她就被席铮深深地拥吻着。
不知道是不是浅睡的原因,席铮的吻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的深情和眷恋,让她心跳加快!
后来,他又深深浅浅的含吻起来。
手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揽着邹晴娇软的身子,将她托高与自己贴近。
邹晴也被吻得迷离了思绪,手不知觉地缠到他的后颈,两人更加吻得缠绵。
吻的时间太久了,邹晴有些喘息不过来,开始起了些挣扎的反应。
席铮撤离了吻,乌眸幽幽地从上往下,凝视着怀里被自己吻得娇喘吁吁的小美人。
良久后,他才沉着嗓音说:“醒了?”
邹晴依旧闭着双眸没去看他,闷闷地说:“不想醒。”
“那睡吧。”
话落,席铮将那抹浮现在眸底的欲望,全然撤掉,勾着她的脑袋,压到自己侧颈窝边轻哄着。
席铮转变的那一瞬,邹晴没有多想。
任由他抱着自己,轻顺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沉沉睡去。
只是邹晴不知,席铮在她熟睡后起身,走到房间外,抽了很久很久的烟,仍然睡意全无。
“少爷,大少爷去旧城区找邹小姐了。”
“还有呢?”席铮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张志默了默,又说:“大少爷,是自己走上楼的。”
听到这,席铮停下了翻阅文件的手,凌厉的目光抬起,话题忽转:“给旧城区的负责人打电话,说提前收房。”
“那邹小姐那边?”
张志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收购那一片旧城区。
如此一来,提前将租户们赶走,邹晴就不得不面对搬家的突然形势。
而且,他们两人,不是关系很亲密了吗?
闻见张志疑惑的问话,席铮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应。
只是收回目光,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回想到这,席铮静静地向后倒去。
高大的身躯陷在邹晴的小沙发里,筋疲力尽的舒展身体,却怎么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