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副厅长，我觉得，这都不算什么，在任何地方，任何岗位，想做点事，难免都会得罪一些人，难免都会站在某些人的对立面，只要我们坚持的，是有意义的，那就可以继续下去。”
秦牧沉思了一下，郑重的说道。
哦？
觉悟这么高？
姜松山看着秦牧，对方的眼睛里倒不像是在开玩笑，当即说道：“那你觉得你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坚持下去的意义？
秦牧仔细想了想，道：“我觉得，我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为几十万淮宁百姓早日脱贫，过上更好的生活……”
还是这么高调……有点虚了。
听着这第一句话，姜松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称赞的地方，他不相信，秦牧这么个年纪，就有着如此大公无私的心。
毕竟，秦牧依旧是个人，起码不可能是圣人！
“当然，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吹牛，太虚假了。”
秦牧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当官之人，要是说不想升职，那是假的，我也想升职，想主政一方，想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指点江山。”
“我也想以一把手的身份，管理整个淮宁，在经济、民生、人文等方面大刀阔斧的改变，想实现自己的抱负！”
“但想完成这些，我只有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如果我连个县长之位都做不好，都扛不住压力，又怎么可能实现更高的抱负呢！”
“所以眼下，我的工作，就是坚持下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这么一说，姜松山的眼睛里都是亮了起来。
敢说真话！
敢说心里话！
这个秦牧，倒是有两把刷子！
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连想升官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倒是恰恰说明，这人比较真实。
在官场上，真实的人，可不多了。
“姜副厅长，我们到了。”
这时，车子停了下来，秦牧说了一句，就先一步下车，领着姜松山一行人往前面走着。
“这是什么山啊？”
姜松山看了一眼山峰，虽然看着不高，但这山路，也不是那么的好走。
“这是王河镇的大王山！”
秦牧解释道：“我担任县长以来，做的第一个特色农业项目，就是跟天科集团合作，开发剑兰茶叶品牌，大王山，就是剑兰茶叶的发源地，这个茶叶的品牌比较小众，一般人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在我们淮宁当地，还是有一定名气的。”
“天科集团想在茶叶行业，有所发展，就选中了剑兰这个品牌，由我们县政府牵线搭桥，王河镇具体负责，大王村的村民因为这个项目，在家门口，就能多一份收入！”
一边说着，一边往山上走着。
姜松山听着秦牧的话，倒是没什么感觉，都是官方说辞，他在农业农村厅工作多年，像秦牧刚才那样的话术，都听过太多了，早已免疫了。
但等他走到半山腰上，看到种满的茶树，有不少村民在里面劳作，倒是有了点感触。
“走，过去看看？”
姜松山当即主动说了一句，都不等秦牧回话的，就自顾自的往人群那边走去。
秦牧也不犹豫，跟了上去，他知道，像姜松山这种务实的领导，自己说的再好，再漂亮，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有对方亲自去看，去问，去了解，才会选择相信。
像这种省厅领导，肯定不会被花言巧语所蒙骗。
“老哥，你好啊！”
姜松山走上前，跟一个正在卖力锄草的老者打了一声招呼。
老者下意识的抬头，看到姜松山都没什么，但看到姜松山身后的一群人，顿时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您是领导吗，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普通农民，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下意识的反应，都是躲避，是紧张。
毕竟，遇上领导要是说错了什么话，那可就不好了。
殊不知，老者这个反应，却让姜松山很满意，因为这说明一点，秦牧没有提前打招呼。
他下过很多基层，去检查过很多工作，绝大多数的地方，都会提前安排好演员，又或者提前交代好，如何应对领导。
而眼前这人，看到自己，那种紧张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演的，纯纯的自然流露。
这太真实了！
越真实，他越喜欢！
“老哥，你别紧张，我们不是领导，是做生意的，我们也想搞这个茶叶项目，这玩意，到底挣不挣钱啊？”
姜松山笑了笑，简单给自己找了个身份，像是唠家常一样，随口问了起来。
“啊……你们也是做生意的啊！”
老者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道：“赚不赚钱，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我就是个农民，在村里待了一辈子，这个茶叶生意，是县里好领导跟大公司谈来的，我们不知道具体的，我只知道，在家门口，锄锄草，浇浇水，一天都能挣个四十块钱呢！”
一天四十？
姜松山听着这话，微微皱眉，问道：“一天四十，也不多吧？”
“这还不多啊，你们大老板肯定不觉得多。”
老者听完，感慨的说道：“我们平时种地，收成不好的时候，忙一年，都剩不下几个钱，现在一天能赚四十，都快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一个月的生活费，四十块钱？
“我们村里不比城里，有个赚钱的机会，就很不错了，日子都有盼头了。”
老者满脸笑容的说着。
很明显，对方对这个工资，这个工作机会，都非常的满意。
姜松山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转身继续往山上走着。
“姜副厅长，农村的有些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这个四十块钱的工钱……可能不算高，但在村里其实……”
“怎么，秦县长觉得，我这个负责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厅长，什么都不了解？”
秦牧见姜松山的眼神比较严肃，还以为对方是不高兴了，连忙想要解释一下，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松山给打断了。
“刚才那个老哥说的没问题，一天四十块钱，在农村已经算高工资了，干的活也不算累，给这个钱，不少。”
姜松山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有些感慨，咱们国家发展到今天，经济也算腾飞了，但底层的民众，还是这么艰辛，我这个农业农村厅的副厅长，有责任啊！”
“我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