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没有我,你能从这里出去?”男人冷笑道。
子慕予呵呵:“我怕什么,大不了在这里等守坟人来,一起死。”
“你不救丰俊朗了?不救古元卓了?你那些师父老师也不要了?”男人依然觉得谈判的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心态稳得一批。
子慕予凉凉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管他们做甚!”
男人强撑的自信终于裂了一条缝,声音微有些震荡:“我了解你,你的心没那么硬!”
“呵呵,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跟古元卓是半路兄弟吧?丰俊朗倒是跟我有点关系,可是你也知道,他刚来,我们能有什么感情?那些师父、老师更不值一提。在危险时刻,若是能牺牲他们换取我的性命,我会毫不犹豫去做。说实话,我黑心时候做出的事,连我自己都害怕。凤凰坳原来有一对夫妇,他们得罪我了,有天趁天黑,我一把火将他们烧了,连骨头都找不到。”
“小小年纪,你……”男人彻底慌了,“好毒!”
子慕予嘻嘻笑:“谁说不是?根都黑烂黑烂的。”
男人先是一噎,痛苦抓脑:“我们不是敌人!”
子慕予哂道:“你故意引我入死局,我难道还得感恩戴德哦。”
两人由此对峙了许久。
最终,还是男人先败下阵了。
他有许多困惑未解。
他至少得知道自己是谁!
他不能死。
“对不起,咱们有共同的敌人,我这么做只想让我们的合作万无一失。”男人道。
子慕予满是讥诮:“合作?让我施行傀儡术?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既然说老赵战力不详,你是想利用我让我那些师父老师都成为你杀敌的刀,而你自己藏起来,隔岸观火吧!”
“没有的事。”男人矢口否认。
子慕予沉声:“一起死吧。”
“好吧,我承认我有这个想法。这不是你们尚有与那老东西一战的实力,我没有么?你也看到了,我的神魂不完整,虚弱得很。”男人软下声音道。
“哦,你虚弱,打掉我的法止香倒是快狠准。”子慕予道。
法止香的运行速度没有谁比子慕予更清楚,没点本事,真阻止不了她的附身。
“是意外。”男人还想狡辩。
子慕予沉声:“一起死吧。”
“好吧!”男人举手投降,“我们合作吧。真正地合作。”
“说说你的本事。”子慕予道。
“我可以短暂地改变一个人的运数。”男人道,“你刚开始没附身成功,就是因为我短暂地减了你的运气而已,你看,我原对你并无恶意。”
子慕予只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微微亮了一下:“改变运数,怎么改?”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改的,反正,你们动手的时候,我若能给老东西稍稍用点手段,胜算会大大增加。”男人道。
“难道,你救老庄的时候,就是用了改运?”子慕予心里想着却故意嘀咕出声,“你施法改运的基质,是血?”
“快做决定吧。再晚,我们都得死。”男人催促。
“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你得有个投名状吧。救丰俊朗。”子慕予道。
“可以。”
“成交。”
……
……
冯继洲几乎将坟山翻了一遍,没寻到人,也没找到细香。
反复思忖后,他决定回法止香消失的地方。
等。
等到快要耐心尽失时,半空中突然有一团黑色冲了出来。
冯继洲一看,是旺财!
“慕予?”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老师,回去救人!”子慕予的声音传出。
冯继洲大喜。
冯继洲原本想抛笔在空中飞的,但是见子慕予附身的旺财在地上撒腿狂奔,他也只好在后跑着追随。
很快,他们便跑回坳里,径直赶往柳寻双院子。
显然,高峥还没回来。
院子里的人们一片愁云惨雾。
丰俊朗依然坐在浴桶里,全身上下都糊了药,一点动静没有,像死了一般。
元征红着眼睛,守在一旁。
古元卓最先看见旺财,高兴地跑了上来,要抱。
可等他靠近,一看旺财再次变红的眼睛,吓得手一缩,双脚也钉在原地。
“找到了?继洲先生,慕予呢?”柳寻双放下手中的药材,快步走来,问冯继洲。
沈清看了过来,待她的目光与旺财一触,愣住了。
“所有人先出去,慕予有办法救丰俊朗,快!”冯继洲道。
丰俊朗现在的情况确实危急,众人不疑有他,迅速走出。
冯继洲走在最后,阖上院门。
救人的时候,不想让人看见。这是男人的要求。
子慕予可以理解。
看家本领,有时候还是保命甚至是杀人的关键,让太多人看了去确实不太安全。
“救吧。”子慕予催道。
男人似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除了信任与自己同占一具躯体的人,别无选择。
“你让让。”男人道。
子慕予顺从地缩在角落里,让男人重新掌控身体。
旺财忽地抬起两个前足,仅以后两足站立。
右前足的爪子往左前足狠狠一划,剌下一小串毛发。
左前足马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血线。
“天地定位,云泽定气。”男人嘴里念着,旺财闭上眼睛。
前足的血细线渐渐凝成一滴滴血珠,水平悬浮,隐隐形成一个圈。
每滴血珠似乎都有自己的特定位置,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它们渐渐散发出许多细丝样的东西,向周遭的事物蔓延。
院子里有很多晾晒药物的簸箕。
它们无端开始不停抖动起来,女贞、栀子、土茯苓敲击着箕底,让人听着甚是烦躁。
“此人所求,惟遇医治时机。”男人继续念着。
血珠忽地变白,高速运转起来。
簸箕,抖得更厉害了。
院子里墙角细草,都开始剧烈扭动起来。
“时来天地齐同力,”旺财霍然睁眼,一声尖啸迸出双唇,“允!”
旺财前足猛地朝丰俊朗指去。
天地元气似乎有根线断了。
变白的血珠倏地炸裂成雾,直灌丰俊朗眉间。
院子里的一切躁动,尽数归于静谧。
丰俊朗发出痛苦的低吟,不过一阵,又沉沉睡去。
子慕予心中微惊。
簸箕里所有的药材,没有成形的了,全是粉末。
院子里那些柳寻双来不及清理的小草,悉数碎裂成泥,空气中还残留隐隐的草腥味。
她没有看到,男人说“允”一字时,从旺财眼睛里透出来的神采简直漠然到极致,像极了可以睥睨凡尘的神祗。
“成了?”子慕予见男人再无动作。
“成了。”男人道。
“不用喂血了?”子慕予疑道。
男人啧了声:“我在老庄头的嘴边沾了血,不过是想引你找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毒这就解了?”子慕予还是觉得刚才一幕有些不真实。
“毒并没解。”男人道。
子慕予心生警惕:“你耍我?”
男人淡淡解释:“我说了我能救人,并不代表我能解毒。我只是让他转了些运,允了他等待救治的机会。”
“你是说,他们的毒没有解,但是在得到救治前,他们不会死?”子慕予惊疑。
“是这样。”男人道。
子慕予心里哇了一声。
这本事,跟阎王差不离了吧。
这样的人物,不能轻易为敌啊。
“我先回了。”子慕予赶紧跑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要跑路的心足够急切,这一次,魂魄脱离很顺利。
子慕予回归自己身体,立即往柳寻双家走。
沈清一见子慕予走来,双眼乍亮,等不及推门而进。
柳寻双三步作两步来到丰俊朗跟前,捏起手腕便开始凝神把脉。
“如何?”沈清急问。
柳寻双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确是稳住了。”
沈清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耷拉下来。
“毒还没解,师公还得接着找。”子慕予道。
沈清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不是稳住了吗?”她急得整个人都快要碎了。
“稳住了是真,毒没解也是真。但是,我们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必须马上解决。”子慕予道。
“何事?”苏柔突然插声问。
她紧紧盯着子慕予,眸子里的情绪复杂到极致。
“杀人。”子慕予看着苏柔,冷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