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梨咬咬嘴唇,讥讽说:“想就去见,别拿茅草出气。”
魏明深没说话,把剪坏的茅草打扫进簸箕里,拿着出门去厨房了。
他重新抱着一捆茅草进来了,讨好地说:“茅草不多得是么,有什么可生气的。”
苏雪梨白他一眼,说:“快剪吧。”
魏明深就赶紧剪,再不敢分心了。
外面传来过油的香气。这个年代肚里都没油水,这过油的味道很馋人,魏明深使劲嗅嗅鼻子说:“咱们这也干半天了,该饿了吧,我去看看厨房这会炸的什么。”
苏雪梨拦住他说:“炸什么也不能先吃呀,得让咱娘拜过神了才能吃。”
周明涛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也学会这婆婆妈妈的了,哪有鬼啊神的,亏你还天天看书看报呐。”
苏雪梨说:“跟那个没关系,这叫规矩,家有家规,大过年的你别给老人找不痛快。”
魏明深想想也是,就端起桌子上倒好的两杯水递给她一杯,自己喝了一杯,但还是馋,就说:“我不吃,去看看都炸的什么东西。”
苏雪梨笑了,“大过年的,要是让咱娘听见你说‘炸的什么东西’得给你一棒槌。”
魏明深抖了一下肩说:“不说了不说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朝她说:“我最喜欢听你说‘咱爹’‘咱娘’的了,好像你喊了很多年似的,特别好听。”
苏雪梨怔了一下,她可不是喊了好多年。
魏明深走到厨房门口,朝油烟,火烟弥漫的厨房里问:“娘,都炸的什么吃食呀?”
鲁西南有规矩,过年不能乱说话,尤其在过油这个重要的环节,一定得讨口彩,捡好听的说。
曹麦子还知道儿子的德性吗,嘴巴又利又毒,别想他说出一句好话来,每年过油都把他给撵出去,过好油了再放他回家吃。
今年没法撵他出去了,但看见他来了怕得不行,赶紧从厨房出来,拿着擀面杖撵他:“快走快走,今年雪梨给钱备年货,买的东西多,炸鱼,炸酥肉,还炸丸子,炸油膜,一会炸好了我先拜拜神就给你吃哈。”
看看,她多懂儿子,知道他馋了。
“哎哎你这两个小丫头子又来了,来早了孩子,等会拜了神再给你们吃哈。”曹麦子一扭头看见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瘦骨嶙峋,两眼怯怯的小女孩走进院子里来了。
这两个小女孩是一个胡同的孩子,她们的母亲是她们的父亲从大西北带过来的,妥妥的远嫁。
她来到这里一连生了俩闺女,本来重男轻女的公婆可恼死了,她是远嫁,没娘家人撑腰,公婆就可劲的欺凌娘仨。
经常不给娘仨吃饭,还对儿媳妇天天说各种风凉话,说她不会生儿子,是丧门星,他们儿子要是不娶她,随便娶谁都生一群儿子了,日子也过到天上去了。
他们都忘了,他们的儿子就是当初娶不上媳妇才跑大西北去买媳妇了。
对,她算是给买回来的,因为那边太穷,闺女有碗饭吃,男方多少给女方家里点钱就把闺女嫁给她了。
娘家要点钱也不过分,因为她这一嫁过来,不知何年何月能回娘家一趟,等于这个闺女就白养了,这点钱也算多少回报娘家一点。
两个小丫头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成天饿得跟小羊羔似的软塌塌的,但是看见吃的,两眼瞬间又变得跟饿狼似的。
曹麦子宅心仁厚,可怜两个小丫头,经常拿东西给她们吃。
小孩子嘛,哪有吃的就往哪钻,谁给吃的就偎着谁,这是闻到他家过油的香气了,就又来蹭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