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顾凌晏的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欢愉。
项翛年察觉到顾凌晏心情不错，看了他一眼：
“顾先生怎么在这里？”
不是项翛年有势利眼，也不是项翛年过度自卑。
只是，这个充满了生活化气息的地方，实在是不像是顾凌晏这一个家里公司两点一线的霸总，会来的地方。
“……过来拿点东西。”
想到林允初办答谢宴是瞒着项翛年的，顾凌晏也不会主动破坏掉这个惊喜，所以，在言辞上，稍微的模糊了一点。
“哦……”
项翛年也没有非要对方事无巨细的交代的意思，知道对方只是顺路过来捎带她一程的项翛年，松了口气。
但在内心隐隐深处，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
“刚才路过这附近，发现有一个小学……”
项翛年坐下来，系好安全带，却发现顾凌晏还没有点火发动引擎，正觉得奇怪，顾凌晏却搭话了，好像是有闲聊铺垫对话的意思。
“嗯，是的，我妈当初买房的时候就是考虑的学区房，她说学校旁边的房子保值，结果这两年房价这么跌……”
项翛年莫名有些紧张，握紧胸口处的安全带，贴近车门，语气有些飘忽的，应道。
只见，顾凌晏转身。
然后，从后座拿了什么东西。
正当项翛年满脸疑问的时候，视线里，赫然出现一个超级大的棒棒糖，几乎能盖住她的整张脸。
项翛年的大脑，对眼前的信息接收，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怔愣之间，顾凌晏以为项翛年是不喜欢吃糖：
“甜的不喜欢吗？那这个呢？”
然后，顾凌晏又从后座掏出了一把包裹得超级严实的烤串，递到项翛年的面前，让她挑选：
“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但是边上的摊位都准备好了，我看他们食材处理得很干净，用料也良心，边上有几个等着接小孩的家长也吃的很香，所以就买了点……”
项翛年的第一反应——怪不得上车的时候感觉隐隐闻到了烤串的香味，她还以为自己是太想吃所以出现幻觉了呢。
第二反应，才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不然，她为什么会看见，在她印象里，只吃健康食物的顾凌晏，这个和路边小吃摊一点都不搭的、成熟的成年男性，会一手举着一个充满童趣的超大棒棒糖，还有一大盒炸串，让自己挑选。
怎么回事，这种开明家长，带着街边小摊摊零食，放学接孩子回家的既视感。
刷了甜面酱和辣酱的炸年糕，撒了五香孜然粉的炸里脊、牛肉串、羊肉串，油亮青绿的大包菜、大青椒，甚至还有涂了炼乳的面包片和奶香馒头。
项翛年觉得这个世界都开始魔幻了。
但是，项翛年看着顾凌晏这个，她曾经幻想接她放学的父母就是这样的样子，突然的，眼泪控制不住，泪腺崩盘，一大颗一大颗的金豆豆，从眼眶中喷涌而出。
如透明的丝线，绵绵缠缠，延绵不断的，坠落在项翛年的脸颊，也砸进了顾凌晏的心底。
顾凌晏：“！！！”
眼泪啊……只有在真正在乎哭泣者的人眼里，才可能成为利器……攻城掠地。
让人在一瞬间，只会大脑空白。
所以，少见的。
顾凌晏手足无措，差点就带着两手的棒棒糖和炸串给项翛年擦眼泪了。
但他及时反应过来，不顾身上那套昂贵的私服，把简单纸盒包着的炸串，和棒棒糖，随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空出来的双手，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到了项翛年的面前。
“是，我买了什么你讨厌的东西吗？”
顾凌晏尝试从那一堆炸串中，找出“罪魁祸首”，但这时，项翛年说话了：
“不是，没有，顾先生，我只是太感动了，小时候我总是幻想爸妈会像你现在这样，接我放学……所以有点感触，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好……”
那时候，小小的，单薄的身体，甚至能被书包给整个笼罩住，项翛年也是满眼羡慕的，看着别人家幸福的小孩子，可以站在小吃摊前，任意地指着上面的小吃，对着牵着tA的父母，撒娇说：
“妈妈，爸爸，我要吃这个，还有这个，那个……”
那家长当即就皱眉了。
项翛年以为，那个小孩子会遭到父母的责骂，但是，那家长在仔细看了一眼店内干净而明亮的环境，每一个都被保鲜膜覆盖起来的食材，还有每一次店家倒油时的用料后，就欣然点头任由孩子点单了。
彼时，项翛年只觉得，旁人的幸福，看起来，真是让她无地自容。
可是，在长大后的某一天，在一个稀疏平常，在逃离了那个平淡平静却带来无限压抑的家庭，可能心情不算美妙的午后，在项翛年怎么都想不到的人的手上，她竟然得到了当初，她对别人家小孩的艳羡，和那一份的童年遗憾。
一时之间，项翛年的眼泪才止不住。
“让你见笑了，顾先生。”
项翛年从顾凌晏的手中接过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侧过身，不想让顾凌晏看见自己狼狈脆弱的模样，可是，她忘了，车窗，本身也是面镜子……
顾凌晏注视着车窗中，倒映出的项翛年的小花脸，眸底微动，抿着唇，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车里的那盒纸巾，还有车载垃圾桶，一起，安静的，递到了项翛年的手中。
而他自己，把玩着手上棒棒糖的糖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路过小学的这些街边摊的时候，顾凌晏其实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只是觉得，项翛年说不定会喜欢。
因为他记得，在安排周秘书给项翛年送健康的病号餐的那段日子里，他无意当中，看到了项翛年发出来的一条朋友圈，上面写着“好想念学校边上的‘垃圾食品’啊！”
当时，顾凌晏扫过一眼后，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就记了下来，然后，现在，在旁人诧异的视线中，他找了个泊车位，停好车，就这么正正当当的，走到了老板的前面，淡定点单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