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摇摇头,道:“不能一起走,皇帝命我护送公主,那这一路行程何时歇宿何时赶路、警戒安排、地方官接送等等一应事宜就该由我安排,我得抓紧时间。你有孕在身,不能颠簸,我让阿奴陪着你缓缓而行。”
对于杨帆和太平公主之间的那笔糊涂帐,小蛮多少也知道一些,她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丈夫心中有许多烦心事,不想多给他增加烦恼。
杨帆握着她的手,轻轻笑道:“去了长安,乖乖待着,距你生产还有四个月呢,我一定来得及赶在咱们的宝贝出生之前回去,陪在你的身边。”
一提起孩子,小蛮便心情大好,她温驯地点点头,偎依到郎君怀里,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温柔甜蜜的笑意。
这时候,桃梅在门外轻声唤道:“阿郎,咱家有客夜访,现在前厅候着。”
“什么?”
杨帆一听大为奇怪,如今已经宵禁了,还有什么人能来拜访?
杨帆匆匆来到前厅,就见厅上坐着一人,一见他走进来立即站起身来。厅中烛火明亮,映的那人面目十分清楚,杨帆一见那人模样心中便是一诧,讶然道:“是你!”
杨帆不记得他的名字,却知道他的身份,这人是太平公主的车夫,杨帆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他了。既然是他,那么此人在宵禁之后还能过府拜访便不足为奇了,只要是规矩就一定有人可以不遵守,一块公主府的腰牌,绝不是那些巡街的金吾和巡坊的武侯敢冒犯的。
“郎中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厚德对杨帆说了一句,不等他回答,便向厅外走去。
杨帆跟在他的身后,走向院角一棵大树,问道:“殿下派你来的?”
许厚德没有回话。而是猛回身,重重一拳击来。
看来这许厚德还是一个练家子,拳头带风,呼啸而至,可惜在杨帆面前他还是不够看,杨帆恰好迈起的右腿迅速地向地上一点,身子后仰,拳头差之毫厘。挨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许厚德踏步进身,屈肘又向杨帆咽喉撞来。
杨帆双手齐出,一扣一扳,再向外一甩,许厚德便站立不稳,身体打了几个转,一跤跌倒在地。
莫玄飞等几个正在院中的家丁一见那客人向主人动手,立即飞奔过来,杨帆喝道:“退下!”随即踏前一步。对许厚德沉声道:“这……也是殿下吩咐你做的?”
许厚德见自己偷袭尚且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已有了防备就更加没有可能。便不再尝试,他爬起身来,瞪着杨帆,恶狠狠地道:“你总是这么自作聪明么?殿下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冷血无情、残忍无耻的女人?”
杨帆挑了挑眉,道:“这么说来,你是自作主张。替你的主人打抱不平来的?”
许厚德沉声道:“没错!我今天来,殿下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殿下知道了,一定会严惩我。说不定还会把我发配到邙山种庄稼去,可我还是要来,我不能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一次次地把公主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帆皱了皱收,没有说话。
许厚德道:“你知道你从公主府上回来遇见我们的时候,我们从哪儿来么?我们从宫里来!你是不是又要自以为是的以为,殿下之所以从宫里回来,是因为她去宫里央求陛下要你陪她去长安祭祖的?
哈哈哈,我真是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如此青睐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殿下这个公主做的很清闲?没错,殿下对很多人用过心机,而且都是为了算计他们。如果说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人是殿下从来不想用心机、也从来不想算计,全心全意为他好的,那就只有你一个了,为什么你偏偏把公主想的那么坏!
我告诉你,公主是接到陛下命她赴长安祭庙的旨意之后才入宫的,公主之所以入宫,就因为那旨意上指明要由你护送公主殿下去长安,公主殿下知道你有大事要做,不想耽搁了你,所以才为你入宫请命!
可惜,皇帝心意已决,殿下也不能说服她,殿下费尽唇舌,依旧不能让皇帝回心转意,这才返回自己府邸。结果,半路上你就来兴师问罪了!你了不起,这么多年来,只有薛驸马饿死在狱中的时候,殿下曾经哭过,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殿下为你流泪!”
杨帆呆住了,呆了半晌,才问道:“为什么……我问她的时候,她不解释?”
许厚德道:“我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不解释,我倒觉得,殿下确实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像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会相信殿下的解释吗?没得再受你一番羞辱!姓杨的,你有何德何能?你根本配不上公主!”
杨帆怔怔地站在那儿,星光疏淡,清冷的夜色映在他的脸上,无法看清他脸上究竟是一种什么表情,他的神情比夜色更暗。
许厚德拍拍身上的尘土,对杨帆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不要把殿下想的那么不堪,殿下的心,比你干净的多!”
他走出几步,又站住,冷冷地道:“还有,不只我很生气,八金刚更生气!你最好小心一些!”
杨帆诧异地道:“八金刚?”
许厚德道:“你不是已经领教过她们力托惊马的功夫了么?公主十六岁出嫁,那时她们就是公主的陪嫁,一直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不要觉得你的武功很了不起,真要动起手来,你一个绝不是他们八个的对手!我来的时候,八金刚就让我给你捎句话……”
“什么话?”
“如果你再让公主伤心,就把你大卸八块!你放心,把你卸成八块的话,连刀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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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西行的车队就开始集结,直到午后,整支队伍才出现在十里长亭。
并非有人故意拖延,就连公主府的车队也是一再精简,许多笨重的东西都没有携带。但是杨帆要汇合监察御史胡元礼、都官郎中孙宇轩,再一起赶去汇合太平公主的车队,这就差不多用了一个半时辰。
然后就是方方面面面的人来送行,谁没有几个知交好友呢?虽然为杨帆、胡元礼和孙宇轩送行的人远不及为薛怀义和什方道人送行时候的壮观,却也为数不少。而太平公主那边,宗室里来送行的人就更多了。
离开十里长亭后,他们先去龙武卫大营持圣旨兵符调兵。因为杨帆是武将出身,所以龙武卫的将领对他很是友好,亲自陪他往营中选兵,麾下兵马任他挑选。
马桥就在龙武卫中,但杨帆并未想选他,面片儿已经有了身孕,马桥在军营中,可以就近回家探望,如果跟着自己南下就无法兼顾家里了。可是马桥一见是杨帆南下,兴奋不已,马上主动请缨愿护送钦差南行。于是,这个差使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杨帆的行军速度很快,孙宇轩和胡元礼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马桥更是举双手赞成,既然是他兄弟的命令,他根本不问理由。太平公主也没有任何刁难,到了夜晚歇营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出了六十里路。
小蛮的车子没有跟来,虽然杨帆为她配备了一辆跑长途的好车,而且小蛮身子一向结实,可杨帆还是不敢冒险。只是担心姜公子的人注意他的举动,所以一开始让小蛮的车子混在他们的车队之中,半途中阿奴和赵逾派来的人就护着小蛮的车子离开了大队,抄小道去长安。
阿奴对不能陪他一起南下颇有怨尤,但她也清楚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甚至猜到,杨帆做这番安排,是为了促使她跟小蛮的关系更加亲密,比起长远的安宁和幸福,短暂的分离自然是值得的。
太平公主的车队停宿之处距前面的铁门镇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天色已晚,再说小镇中的住宿未必有公主自己的营帐舒适,所以队伍在一片矮山下扎了营。
这里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如果有三五个不开眼的剪径蟊贼也完全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马桥依旧安排的中规中矩。
太平公主的车驾及其近侍仆从全都安排在大营的中间位置,环于其外的则是杨帆、孙宇轩和胡元礼三位钦差的营帐,他们都各有近身侍卫和扈从,最外侧才是龙武卫的官兵驻扎的营账。
营中和营外挖了排水淘并连接起来通入山下小河以防夜间下雨,四下里和山头上都布了游哨,龙骑卫都是骑兵,又安排了专人牵着马在河边饮水、吃草,再喂些豆饼盐巴。
营帐中在下风处掘了几十处炉灶烧饭煮菜,公主是贵人,自有专人伺候,吃不得他们这等粗糙饮食,倒无需他们费心。
虞侯板着脸,按着刀很严肃地在营中巡视着,检查警戒、扎营、旗帜、鼓号等一应安排是否妥当。
两兄弟各有际遇,各有机遇,杨帆固然今非昔比。昔日修文坊中的那个泼皮坊丁,经过几年军伍生涯的锻炼,如今也成长为一方将领了。
二人的感情生活也是各具精彩,只是马桥如今已修成正果,情路坎坷的杨帆,前路漫漫,依旧不见尽头。
这一天杨帆都故意在太平公主面前晃悠,只可惜,公主一直都没有理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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