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心里苦啊,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竟然合着伙来抢她的房子、抢她的养老银子。
这些也就罢了,反正自己也本打算留给孩子们的,但没想到的是,儿子们竟然还盼着她死,她已经很努力少吃、多做了,怎么就容不下呢。
李妈妈烧得迷迷糊糊之时,似时听到小姐来了,还和人吵了起来,她本想央求小姐带自己走,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如今醒来一眼就看到张敏,立时就委屈上了。
张敏终于放下心来,刚醒来就有力气哭诉,说明脑子没坏,回城后找个大夫好好开个方子养一养,保准能活到一百岁。
城门一开,福伯便依言将车赶到赵太丞家,然后便大力拍门。
幸好赵大夫年纪大,觉少,此时已经起来练八段锦,听到动静,便吩咐徒弟开门请他们进来。
“病人实在没法动,要不请大夫就在马车上看诊吧。”张敏撩起帘子,请赵大夫直接上车。
徒弟紧紧地盯着福伯,生怕他一扬鞭子,把自家师父给拐跑了。
“怎么样?”张敏见赵大夫面色凝重,心下不由地一阵紧张,李妈妈刚醒来,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赵大夫把完脉道:“姑娘,我观老夫人肾气不足、肝血不旺,像是……”
“像什么?”张敏捂住胸口,“大夫,我胆小,你老能不能有话直说,这样吞吞吐吐地怪吓人的。”
赵大夫认出张敏是卖罐头的东家,听说她的生意很不错,按理不应该啊,“老夫看着像是饿的……”
“饿的?”张敏想起那碗难以下咽的糖米,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饿死自己的娘亲,“厉害了,简直非人哉!”
赵大夫立马聪明地闭上嘴,当大夫久了,人性之恶看得多了,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感概,但医者父母心,不管怎么样,他只做自己该做的,旁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饿太久了,气血两虚,还是用八珍汤慢慢进补为宜,这可急不得。”
张敏明白,这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慢性营养不良,是得慢慢来,一口气可吃不成胖子。
待取了几包药材,付过诊费后,赵大夫还不忘提醒,“小姑娘,你那水果罐头,滋阴补肾、补益气血,倒是可以多吃些。”
张敏谢过后,便让福伯赶紧回去,果如她所料,因他们一夜未归,这会儿剑月已经带着干粮,准备出城寻他们去了。
不过当众人看到面色青黄的李妈妈时,都吓了一跳。
剑月更是急着解释,“上回我去田家庄时,李妈妈看着还好啊。”怎么才短短时日,竟熬得枯瘦。
张敏招呼着众人收拾出一间卧房来,将李妈妈安置好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会想得到自家儿子都靠不住呢。”
剑月气不过,毕竟那一百两的养老银子可是她带去的,这不等于被田家小子骗了吗?
“这事没完,咱们告官吧!”告他们一个忤逆不孝,依着律法,该判不孝子剥皮揎草、磨骨扬灰之刑。
而且本县县官、教谕都该因教化不力,而被罢官,轻则流放,重则抄斩。
看得出来当今皇上是极孝的,他不允许治下有忤逆的子民存在,甚至将不孝与谋反相提并论。
张敏冷冷道:“告官后,别人要是问起我们一百两银子哪来的,可怎么说呢。”
国公府被抄家,按皇上的意思,张家三姐弟就该满大街去要饭,如今他们有地、有房,还有铺子,若是被那位知道,岂不是大难临头?
剑月无奈极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妈妈不仅失去房子,张敏也损失了不少银子,这可是他们的血汗钱啊,就白白送给那几个不当人子的玩意儿?
张敏笑道:“不要因为几个烂人就影响咱们过年的心情,再怎么样也得等到年后再说,算了不多说了,我累了一晚,补个觉先。”
“小姐……”剑月气得直想抄起宣花大斧,杀到田家村去。
“别喊,今晚咱们做冻米糖,明天好好过大年便是。”
待张敏睡了一觉醒来,先去看了李妈妈,见她已经吃了药睡得正香,便打着哈欠来到厨房。
此时刀容已经将熬好的糖稀倒入炸好的米中,再趁热倒入刷了一层油的模板中,而后用力压实。
福伯将模板中的冻米糖倒出,再用大刀切片。
而张灵、张良成两个小家伙则忙着捡漏,有一些散落下来的米糖渣渣都被他们抢着吃了。
“咦?这么快做好了,怎么不等等我?”张敏颇有些可惜,切冻米糖算是她的保留节目,今年竟没捞上。
福伯母笑着解释,“看你睡得熟就没叫,反正还有一锅呢,要不留给小姐切。”
张敏接过福伯递来的刀,“做冻米糖,也就切的时候最过瘾。”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加上下刀时的手感,让人欲罢不能。
等冻米糖彻底冷下来后,就变得有些硬了,正好装木桶里。
张敏捡了一篮子,交给剑月,“把这送给秦夫子当零嘴吃。”
剑月接过回道:“秦夫子今天没在家,说是约好友去卖对联、桃符了。”
越是临近春闱大比,学子们越是囊中羞涩,眼看着钱财即将用尽,学子们也在不影响学业功课的前提下,积极地寻找来钱方式。
但留给他们的就业面挺窄,平日最多就是在街口摆摊写信,有些口才好的,会支个算命摊,反正阴阳五行、六爻占卜都能来一手,准不准的就不好说了。
好不容易过大年,学子们也终于迎来了创业的黄金期,写对联、写福字这种发财机会,岂能放过?
张敏想起上次秦夫子帮张家庄写了那么多对联都没收银子,是不是过年得给个利是红封啊。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所有人都早早起床,因是守孝第一年,对联只能用白色,且宅第禁红,不免有些肃静,再来便是准备过年夜需要的食材。
京城外来人口多,不同地区有不同习俗,有些人是在晌午过年,也有人是在半下午,但大部分人都是全家团圆吃年夜饭。
所以京城的鞭炮声从中午开始一直就没停过,倒也听得热闹。
直到天擦黑时,秦夫子终于收摊回家,还给两位学生带了几个糖人。
而刀容两口子并没有返乡,王直下值后,便也来到张宅,和大家一起过年守岁。
由于国公府倒了,张敏又是孝期,为了避晦,她把大门一关,根本就不用管什么人情往来,自自在在的也挺好。
“呯呯……”张敏等人似是听到前院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