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厨房,刘晓芳低声问刘晓红:“刚刚大志喊咱们,你怎么不让俺留下来?万一……”
刘晓红:“没有万一。那是咱奶奶,咱的亲奶奶,咱是当小辈的,你想说啥?你能说啥?”松开刘晓芳的手,刘晓红一屁股坐在烧火的凳子上,一句话都不想说。她也不是真想做饭,就是出来躲躲,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
刘晓芳知道妹妹说的没错,可是家里好不容易有个赚钱的机会,她不想放弃。
刘晓芳:“不然俺把大志叫过来,咱们教他,让他跟咱爸、咱妈说。”
刘晓红摇头:“没用的,就算这回糊弄过去了,下回呢?咱奶奶要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觉得咱爸能抗得住?”
刘晓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那咋办?”
刘晓红:“看看咱妈能不能说动咱爸吧?咱妈,肯定舍不得把生意让出去,就看咱爸心里,到底是咱们重要,还是咱奶奶重要了。如果这次咱爸扛不住,下次但凡咱家要是再弄个什么生意,咱爸一样也是扛不住。唉……”
刘晓红:“姐,如果咱奶非要咱家生意,你一定不能同意教他们啊?不管咱奶怎么哄,许你啥好东西,你都不能松口啊,知道吗?”
刘晓芳:“嗯,俺肯定不教。你也不能教。”
刘晓红:“放心,俺捂起来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教他们。如果咱爸非要把生意给咱奶,我就让咱妈和咱爸离婚,俺跟咱妈。”
“啊?离婚?”刘晓芳吓到了,“这么严重吗?”
“嗯,很严重,非常严重,只有他俩离婚了,咱奶奶才不敢动咱家生意。如果咱爸咱妈要离婚,俺是肯定要跟着咱妈的。”刘晓红接着又跟了一句。
“咱爸、咱妈要离婚,谁说的?”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两个人吓了一跳,赶忙回头。
站在两人身后的正是刘大志,一脸吃惊的望着她俩:“你们听谁说咱爸、咱妈要离婚了?听谁说的,俺找他去。”
“哎,别去,没谁,俺就是说,假如,假如。”刘晓红赶忙拉住要暴走的哥哥。
“那么大的事,你胡说啥啊?假如啥啊?你咋恁好说话嘞,不说话谁能把你当哑巴啊?”刘大志简直要气死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你们都知道的,咱奶从来不喜欢咱妈,也不喜欢咱仨,包括咱爸。”
“不可能,她就算不喜欢咱们,咱爸可是她亲儿子,唯一的儿子,她不可能不喜欢他嘞。”刘大志不信,打心底觉得不可能。
刘晓红:“她不喜欢俺们,这个你不否认吧?俺跟姐姐是女孩,她重男轻女,不喜欢很正常。你不一样,你是男孩子,你是她的亲孙子,唯一的孙子。她不是一样不喜欢你吗?”
“俺觉得……还……还……好吧?”刘大志狡辩道。
“是还好,还是没有?你仔细想想,她给你做过一双鞋,一件衣服吗?除了逢年过节,需要陪切的时候之外,她平时喊你上她家吃过一顿饭吗?每次咱家改善生活,你往她那端的好菜,她收下过几回吗?”刘晓红不慌不忙,一字一顿地说。
刘大志:“……没有。”
“咱们村,一共四个大队,几百户人家,婆媳关系不好的,多的是,三天两头吵架的,也不是没有。你见过有几个当奶奶的,跟她一样,不疼亲孙子嘞?”
刘大志低下头,不吭声了。
刘晓红:“没有吧?没啥不好意思承认的,事实上就是,咱们一家人,咱奶都不喜欢,包括咱爸。”刘晓红话音刚落,厨房里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刘晓红的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前世妈妈病逝的时候才五十岁,奶奶还很健康,就因为哥哥的一句“你又不喜欢俺妈,你来干嘛?”
奶奶当即就大闹了葬礼现场,还跑到坑里,要投坑自尽。大冬天,十几个亲戚去坑里捞她,爸爸带着哥哥,跪在坑沿上给她磕头赔罪。
第二天她妈妈下葬的时候,十几个重要的亲戚都没有来,就连抬棺的人,都是临时凑的。这件事情,她在心里默默记恨了二十多年,一直到奶奶也去世,都没有化解掉。
前世小时候,她只知道奶奶不喜欢自己,以为就像偶尔听到妈妈嘟囔的一样,两个姑父挣钱多,生活条件好。后来才知道,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一样,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哥哥、姐姐,咱们不是人民币,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喜欢自己。别人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们还有这些亲人,那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用在意。”刘晓红害怕刘晓芳、刘大志自卑,给他们做着心理建设。
“嗯。”刘晓芳、刘大志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