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清念少,无拘无束。
唐肃玉如风般流入府中,轻附在窗沿瓦片上。虽是寒冬腊月,但屋门窗户全部洞开,不知是何神通,不断抬升屋内温度,热气遇冷凝成阵阵烟雾。
“无能王”卧躺在美人榻上。两名少女轻纱蔽体,一位罗扇轻摇,香风似有还无;一位小锤敲击,通体神麻骨酥。
病态男子似乎很享受,敞着衣裳,伸手一挥。后方纱帘中走出豆蔻少女,跪下后将茶盏举过头顶。他也不看,顺手摸到茶盏,一把捏碎。
茶香混着鲜血的腥味弥漫。
侍女们见怪不怪,第四、第五位少女拿来膏药、纱布,温柔的取出掌心、指尖的碎片,涂抹膏药,仔细包裹纱布,再扯下几缕青丝系好。
男子捏着包扎少女的下巴,病恹恹的说道:“世人都说我死后会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爷,您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嫉妒使人疯魔,您不用在意他人的言语。”声音清脆,犹如黄鹂,少女将脸蛋放在他手掌中,感受着温热,“您将奴婢从那样的地方拉出来,奴婢的每一寸骨肉都是您的。”
男子叹道:“是啊,只有你最懂我。其他人都是不识好歹,死有余辜。”
少女维持侧脸不动:“王爷,等风统领带回人参娃娃,您就可以摆脱困扰,不必为寿数夜夜烦忧。”
病态男子突然起身,笑道:“府里几位供奉都出去了,你们不怕刺客再来?”
少女们笑作一团:“有王爷在,奴婢不怕。”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哪比得上王爷英明神武。”
“是吗?”病态男子捏起一颗龙眼,“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一见,我给你机会杀我。”
发现我了?唐肃玉有些不确定。自从上次被钱老爷叫破行藏,他就对各种探查手段产生忌惮。
实在不行就此撤退,我倒不信什么神通能拦住。
唐肃玉按兵不动。
破空声响起,龙眼击中院中鱼缸,锦鲤从缸中跃出,化作红发蒙面人。
“红发游鱼,你有苗疆血脉?”病态男子饶有兴致,打量着眼前瘦小的人儿。
蒙面人没有回答,直接洒出绿惨惨的雾气。
是苗疆的瘴雾,触之皮肤溃烂,骨肉坏死,不消片刻就是阎王上门、大罗难救。
病态男子并不害怕,反而冲向前,将自身笼罩在瘴雾中。
剧毒瘴雾附着在他细嫩的皮肉上,像是嗜血的蚊虫,瞬间引发大片溃烂。病态男子穿过瘴雾,拉下蒙面人的头巾,露出里面丑陋的童子模样。
丑童子像是被什么控制住,无法动弹,眼神中惊恐万分。
男子念叨着:“无趣,话本果然骗人。”随后一指,洞穿童子大脑。
身体软软的塌下去,病态男子看也不看,重新躺回美人榻。溃烂的皮肤不断愈合再裂开。
见到他的狠辣手段,唐肃玉也不再停留,迅速起念离开。
只是他没注意到,屋檐下的风铃突然响动起来。
病态男子第一次露出讶然神色:“有人能无声无息穿过皇兄设下的神通念?若非神念铃铛示警,我竟毫无察觉。”
少女们插嘴道:“王爷,要不要喊老和尚回来?”
“不用,这等手段,要么是神通高绝,要么是道行高深。除去三清观那个奇葩观主,符合条件的慧智和尚也拦不住。”病态男子不以为意,“想要我死的数不胜数,真正的大能不敢对我动手。”
乱葬岗中,风统领带着益州杏合仔细探查着。慧智和尚在外面念着往生经,不愿探进一步。
品上生真色地。上品中生无垢地。上品下生离垢地。中品上生善觉地。中品中生明力地中品下生无漏地。下品上生真觉地。下品中生贤觉地。下品下生乐门地。是名曰九品净识真如境。
雪花飘落,慧智虔诚念诵,心无旁骛。突然间,叫嚣声自风中响起,老和尚愁眉不展:“施主,何必如此言语。若要贫僧相见,直说即可。”
随后起身,朝着乱葬岗旁的林中走去。
乱葬岗中,风统领突然突然停下脚步,杏合问道:“风统领,有何发现?”
“芥子纳须弥。看来有人设置陷阱,将我们当猎物抓了。”他的掀开头盔,深吸口气,“好像闻到熟悉的味道。”
数道火焰浮空而起,映射出模糊的身影。
有歌谣从四面八方传来:月维仲兮日维刚,肃斋宫兮神所藏。
乱葬岗景色崩塌,日月星辰全部消失,空间内死寂、荒凉。
“为什么要助纣为虐?”辛阏伯面无表情,赤发披肩,“权势、欲望竟是如此可怕吗?”
风统领沉默不语。
杏合摸出银针投射过去,纷纷没入黑暗消失无踪。眉头皱起,随后他掏出捣药杵用力一捣,药香浮现,浓郁芬芳。
“灵辉辉兮垂佩,俨飞驭兮高盖。”
“谁?谁在那里?”杏合不断重复捣药的动作,药香也不断变化。只是吟唱声越发嘈杂,耳识逐渐模糊。
风统领见他已经陷入神通而不自知,随手一掌,将他击晕:“废物,益州杏家果然已经没落。”
“元氏,你再不闭嘴,我就动手杀了你。”乳白辉光交杂而出,凝成虚幻神像,四面三首,目中无瞳。
吟唱声小了下去。
风统领很满意,他看向辛阏伯,也不言语,挥拳击出。
空气被迅速压缩引爆,袭向辛阏伯。
辛阏伯飘然躲开,长袖挥舞,星星点点的火焰凝成火龙呼啸而出。
白色神像迈步离体,与火龙交战在一起。
风统领迈步向前,招式古朴自然,仿若凡尘武学,偏偏每一招每一式浑圆无缺,威能犹如咫尺天涯般无视距离。
他拍出一掌,辛阏伯踏火而起,脚下火焰被无形掌风拍散。
拳、掌、劲、指、肘。身在原地,力击虚空。
于他而言,天地没有阻碍,万物均为介质,出手即得手。
辛阏伯对他的能力非常清楚,必须时时观察他的动作,掐指卜算,提前做出回避。当然他也不是被动挨打,火线游蛇也在不断接近对方,迫使对方应对。
火龙有灵盘旋俯冲,神像沉稳不变应变,每次交汇,必然激起火星四溅,如同焰火般绽放。
双方互有往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是本尊间的战斗,辛阏伯就有些力不从心。心神三分,长久下去顾此失彼,必然破绽百出。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被克制。若是风怡在此,风助火势,笼罩天地,任谁身在其中都难以逃脱。
辛阏伯脸色沉下几分,不断思考破局之道,最多再有半个时辰,自己就无法支撑下去。
难道只能按小师弟的办法来?
密林中,风怡鼓起狂风,吹起树叶如同暗器般投射而出。风中暗含煞气,无形无色,寻常修士沾染到,魂魄立时与肉体脱节,被狂风吹出体外,气绝身亡。
慧智只在原地默念经文,身、魂一体,纵使衣衫、皮肤伤痕累累也不反抗。
见此情形,风怡三花绽开,五炁朝元,腰间百宝袋“呼呼”作响。
呜咽声似从幽冥传出,树木连根拔起,方圆数百米连带土地被彻底刮去一层。
“阿弥陀佛。”慧智开口道,“风施主的神通,越发令人佩服,若非贫僧心作顽石,怕是只能投降认输。”
佛门秘法,他心在我。心若顽石,身比顽石;心若鸿毛,身作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