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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空手的角斗士不同,穿着华贵的客人们会带着礼物参加宴会,他们的礼物则由身披薄纱的侍女们捧着、提着、或是几人一起抬着。他们行走时袍纱飘荡,令插在金烛台上的蜡烛摇曳颤抖,并荡起一阵阵浓郁的香味。

马库亚·巴西利卡·布鲁图,一个按照三名法标准起的名字。其中马库亚是正式用名,巴西利卡是氏族名,布鲁图是家族名。

她正是这次宴会的举办人,为的是庆祝一对孪生儿女提比利乌斯和提比利亚的成人礼。

不过,尽管宾客们送上的礼物精致漂亮,孪生子的心思已经溜到花园中,挂在那些英武不凡的角斗士身上。这次他们的母亲请了足足八个角斗士过来,而他们的姐姐上次生日时,母亲只请了四位而已。

他们都很英俊,身上只穿着裙甲和护腿甲,上身赤裸,只用铜臂环作为装饰。

在特别点燃的火炬的照耀下,八具健壮的身躯泛着蜜金色的光泽,如此引人注目。

花园里的女人们或是圆睁着眼睛,或是交头接耳,谈论着这些以往只能通过无人机转播才能看清的角斗士们。

“……那个金色卷头发的叫莱恩,一个长矛手,你真该看看他用长矛射死狮子时模样……”

“……红头发的是塞尔,正经学院出生,是个追击手,他追人时特别迷人……”

“……那个最沉默的孩子叫安格隆,听说是某个私人研究室里逃出来的实验品,所以十岁不到就长得这么高大……”

宾客们对着角斗士们评头论足,观众席前排的位置已经被女人们占满,就连端着东西走来走去的侍从侍女们,偶尔也会把目光偷偷地投向角斗士们。

孪生子跟着母亲来到花园时,甚至有一位穿深蓝长袍的女人已经靠近了角斗士,她伸出保养完美的手指,在赫斯结实的胸肌上划了一个圈。

“他们很可爱,是不是?”马库亚笑着说。她的两个孩子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正为近距离观看角斗表演而兴奋。

一个好的主人会以娱乐节目作为开场和结束。

歌舞、杂技、角斗、魔术……戏剧则通常不会安排进去,毕竟耗时太久。

而马库亚选择的是角斗。

等在场的男人女人们都一一落座,马库亚吩咐侍从,让角斗士分两组上场。

最开始上台的是学院派,他们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收获观众——特别是女性观众的欢呼和尖叫。

尽管是表演性质,但学院派显然很了解这些高贵的女士们老爷们,他们的打斗配合完美,精彩之余又不乏惊险,不经意间制造一两道小伤口,从而引发女人们的惊呼声。打斗持续了约十分钟,使用的是没有开刃的武器,但还是有两位角斗士负了伤。

安格隆他们则在台下看着,学着,等着自己上台。

他们不像学院派那样注重技巧,便运用自己的风格,马克利和安格隆走大开大合的力量路线,但行动间显得缓慢笨拙,莱恩和赫斯就在他们身边手舞足蹈,蹦来跳去,偶尔用剑身或是拳头狠狠砸上他们的肩头或后背。

最后,一直处于打不着和招架状态的安格隆,用假动作骗过莱恩,甚至故作失了武器,可就在莱恩为此洋洋得意时,安格隆的拳头砸在他脸上。莱恩晕晕乎乎地倒在地上,胸口还被安格隆踏上了一只脚。

那边,赫斯的短剑架上了马克利的颈间。

胜负已分——当然,这其实都是商量好的——他们的打斗观赏性同样上佳。

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马库亚还给胜者丢了几袋银币作为奖励。

“这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安格隆看着这些亮闪闪的印着布鲁图族长头像的银币,一脸摸不着头脑。

“这是传统。”旁边的学院派角斗士告诉他,“虽然现在银币已经不被当做流通货币,但老爷太太们就喜欢赏这个。接着就是,如果拒绝,会被视作侮辱贵族。”

安格隆不吭声了。

待打赏完毕,人们就涌到另一个更奢华的大厅,在那里见证两位十五岁的孩子的成人礼。

孩子们将脱下镶紫边的托加长袍,换上朴素的成年托加,同时脖子上戴的护身符也会取下。提比利乌斯将进行第一次剃须修面,将孩童留的长发剪短,而提比利亚则只需要将发型改梳成成年人的发型就行。

15岁举行成年礼,17岁可以代表家族公开发言,25岁正式接手家族事业。

在场的宾客都为他们献上祝福和祈祷,他们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如此幸福。

角斗士们自然是没资格进入大厅的,他们只能站在花园里,遥望着。

那几个学院派的角斗士对成人仪式没有任何兴趣,他们早就涌到自助餐桌那边,拿起桌上的糕点水果,大口大口地塞进肚子。

“快来吃,就算不吃这些也会被丢进垃圾桶。”那个叫塞尔的角斗士招呼着他们。

本就跃跃欲试的莱恩他们,立刻跟着吃了起来,并直呼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品。

但安格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他比常人更好的视力观察着整个仪式。此时此刻,这个八岁的孩童犹如一座高大精致的雕塑,伫立在光明照不到的阴影中,他的表情不被任何人看清,心中所想亦然。

……

桌上的美食,无论哪一样都是安格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他一点都不想碰它们,仿佛它们比能量棒更加难以下咽,更加刺伤他的唇舌与喉咙。

诚然,安格隆确实恨这些贵族,但在此之前他并没有真正见过贵族,他的恨没有一个实质的目标。

在竞技场中角斗士们见得最多的是蛆虫之眼、是武装智械,于是他们的恨只能投射到这些死物之上,管贵族叫高骑士,并在大脑中为高骑士勾勒出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形象。

但今夜的所见所闻让安格隆了解到,这些贵族,这些高骑士,还有他们的家眷长得并不丑陋。

正相反,他们容貌俊美、举止优雅,衣着得体,他们会结交朋友,爱护家人,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

他们看起来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安格隆想。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无法理解,人类为何会如此残酷的压迫自己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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