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孩儿心之所触,犹如霡霂之轻倾,春水之莹波。
徐徐而进,又久久不息。
在某一个瞬间,眼前老汉虐驴的一幕就深深烙印进了脏孩儿的心田。
竟是与那血流成河的万人坟冢,以及身前咫尺的严追斩首一样,有着同样分量的深刻。
一个驴子的受苦,按理说应该远不及严追死在自己面前的那般震撼、惊悚,更弗论那场面壮阔悲怆漫天的尸山血海了。
可是为什么今时今夜的这番街头巷尾的小场面,会让脏孩儿承受了莫大的震动呢?
这其中一定有更加深切深邃的东西藏着!
脏孩儿坚信,这画面背后一定暗藏着某种他目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理,只是碍于自己现在年岁尚幼见识浅薄,故品不透其中的所以然来。
看来读万卷书有用,行万里路也同样必不可少。
脏孩儿在脑中词穷之际,终于是明白了书中那句话的含义。
他心念微动之下,忽然想起了那个总是故作老成又满嘴胡言乱语的史小奋了。
脏孩儿自言自语道:“那家伙说自己很有见识,还修炼什么没心没肺剑道……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我的感觉说个明白?”
他一旦开始胡思乱想,思路就有些停不下来了,又想到那个侮辱了文学二字的小白脸史小奋居然还有剑主传人的身份,脏孩儿就觉的有些暴殄天物,老天爷安排天赋的时候想必是眷顾傻子多一些的。
那家伙要求一柄好剑,又要找人切磋“试剑”,也不知现在走到哪里,到没到皇城,进没进太德宫,见没见到那个传说的神乎其神的圣人?
脏孩儿并非是对史小奋有什么关心,他只是感慨若是角色转换一下,自己也能体验一把那种激情澎湃、万众瞩目的武道修炼生涯就好了。
可惜……
自己这个靠吸收臭气来修炼的路子,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让别人知道。
他连忙甩甩头,喃喃道:“怎可妄自菲薄?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大天才!所谓韬光养晦然后一鸣惊人,我以后就要当那个一直默默无闻,却在某天横空出世的绝世天才!”
对!
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紧修炼!
只有修炼得足够努力足够快,他才能追上那些所谓天才们的脚步,才能有更多可能找回自己的大青牛,找回莫名失踪的鸠佬……
阿青……鸠佬……
脏孩儿念着那两个名字,有一颗名为斗志的种子悄然生根,越发坚定着自己的修炼之路。
只不过他的想法若是被鸠佬知道,恐怕会难过伤心得要死,好歹得哭天喊地地矫情半天。
因为脏孩儿心里一直把阿青排在鸠佬前面。
修炼……
脏孩儿想要回去茅厕,才想起今夜茅房里的味道担当已经被那老汉给拉走了,想来即便回去修炼速度也会大打折扣。
于是他灵机一闪,又眼馋地看向了停靠在不远处小巷子里的驴车。
可若是这般跳出墙院,还怎么回来?
现在的脏孩儿修炼心切,满脑子想的都是把那一车的几大桶利用起来,便是一阵天人交战,觉得反正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望尊城,跟着张之铎也没什么用,就算不辞而别,应该也不会太过纠结。毕竟人家是天天打仗的,经历的生离死别肯定不在少数。而且现在天色黑了,自己可以藏在驴车后面,走一路也不一定会被老汉发现……
他想了一连串对自己有利无弊的情况,最终是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翻过身子,从墙上跳了出去。
此时的老汉已经停止了对驴子的鞭打,他解开绑住驴子嘴巴和四肢的麻绳,一如往常那般继续赶路,似乎无事发生。
而那驴子却也不会记仇不懂反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拉车前行,只是它走得更加吃力更加缓慢了,气息也变得格外急促粗重。
一人一驴却不知道,此时他们的车上正拉着一个不速之客。
脏孩儿坐在车板最后面的角落,他用布条挡住了鼻子,待适应了驴车行进的颠簸之后,脏孩儿五心朝天缓缓入定。
这一次,脏孩儿直接来到了上次的巨大经脉河流中,他还是同样的渺小,一缕缕真气细线还是显得那般柔弱无力。
他一边竭尽所能去吸收外界的“灵气”,一边在那个奇异空间中不停游动。
游着游着,脏孩儿发现在一个个断断续续的真气细丝旁,还有一个真气细线已经练成了看不到边的长线,那长线随波逐流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脏孩儿认出它了,这一根长线真气就是上一次他修炼的结果。
他能清楚地感应到,这根真气细线已经在他的几大经脉长河中连成了一个环。
脏孩儿心中狂喜,原来上次修炼形成的真气凝聚成环之后,会一直保持下去。
那也就是说,此时眼前这些一截一截的线段,也能重新凝聚出第二条真气长线。
若以此往复下去,总有一天,这条粗壮的经脉河流也会被自己的真气细线填满。
只不过若要到达那种地步,不知他要吸收多少臭气才能足够?
脏孩儿短暂的颓然之后,立刻又窃喜不已,幻想着若真有一天自己能攒够了足以填满整个经脉河流的真气长线,那时他的修为是不是就要用恐怖如斯来形容了?
他在经脉河流中奋力的游着,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游得越快,体内从外界吸收的“灵气”就越是充裕、迅速。同时,眼前的一道道真气线段也会生长得更快。
就这么修炼着,脏孩儿沉浸在能够肉眼观瞧到自己修为精进的喜悦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而在他忘情修炼之际,老汉已经驱赶着驴车穿过了重重街巷,慢悠悠地来到了城中另一个只在夜里喧嚣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