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愣住，迷茫的低头去看。
一只巴掌大的纸人一手拽着她领子，另一只手死死抵着匕首尖锐的刀锋。
金色的锁链缠绕到她手臂上，她手腕一凉，匕首咣当落地。
纸人像是舒了口气，蹦跶着跳到地上，顺着明瞳裤子爬到她脸颊蹭了蹭，仿佛在邀功。
明瞳勾了勾它的指尖，掀眸看向陆瑾，“为了一场长达二十年的骗局，甘愿赴死，值得吗？”
陆瑾红着眼，“明瞳小姐，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死之后，真的能带走无双城的怨煞之气吗？”
空气沉默几秒，众人的视线都忍不住落到明瞳身上。
半晌，她缓慢颔首，“能。我不太清楚那个高人的底细，不过，虽然他用的方法是玄门邪术，但他的确成功了，你和陆瑜都成为了无双城怨气的载体，尤其是你，你死之后，无双城的怨气的确会消失。”
“那就足够了。值不值得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
陆瑾视线扫过周围，面容苦涩，“我稀里糊涂的活了二十年，临死反而清醒了一回。就算是骗局也无所谓了，我不在乎，早死也早清静。”
“那陆瑜呢？”明瞳语气平静，“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见她吗？”
陆瑾垂眼，“小瑜既然已经从枯井中逃出来，估计也不会再愿意见我。我如果真的能化解怨气，或许她也能解脱去投胎，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明瞳挑眉，“可万一……陆瑜不是这么想的呢？”
陆瑾微怔，颤声，“明瞳小姐……你的意思是？”
明瞳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嗓音清洌，“你追寻的真相已经找到了，你还是不愿意承认身份吗？寂语小姐，或者说……陆瑜。”
陆瑾唰的回头，她看着那张秀美的脸，眼神满满的不可置信。
众目睽睽之下，寂语，或者说……陆瑜，她唇角露出微笑，歪头看着明瞳，嗓音柔和，
“明瞳小姐……是何时认出我的呢？”
“大概……是我初来陆宅第一夜，见到枯井鬼婴后，再见到你……就大致猜到了些。”明瞳说，“你看似对陆家很关注，却偏偏又游离在所有事件之外，最重要的是，你对陆瑾很关心，甚至连下雨天都舍不得她多淋雨。”
“呵……”陆瑜低笑，“你就不怕猜错了吗？毕竟我那么痛恨陆瑾，恨不得杀了她。”
明瞳淡声，“是啊，你痛恨她，恨不得杀了她。所以我也不明白，在今晚……你和她身上的秘密揭露之前，为什么还愿意耗费精力救她，将她原本十八岁就必死的命格拖到今天？”
白清浅眸子睁大，“明瞳姐姐，你是说……一直吊着陆瑾性命的人……是陆瑜？”
“小瑜……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是我的小瑜？”陆瑾眼泪大颗落下，“怪不得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熟悉，怪不得……我白天昏迷时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原来你是我的小瑜，我……”
大概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陆瑾说话的语调越来越急促，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陆瑾！”
刚才还神色冷静的陆瑜顷刻变脸，她上前扶住陆瑾，“不对！你的脉象为什么会这么乱？不应该这样的！”
“小……小瑜……”
陆瑾抬手，轻轻去摸陆瑜的脸颊，手还没碰到就垂落下去。
“陆瑾，陆瑾……姐姐！”陆瑜咬牙，语气焦急，“你给我睁开眼睛，你不是要跟我道歉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醒来跟我说话啊，姐姐……救救她……帮我救救她……”
陆瑜眼神慌乱，求助的看向明瞳，“明瞳小姐，求求你……”
明瞳指尖微动，一滴血珠慢悠悠的漂浮在空中，她单手捏诀，金色的阵法包裹住血珠，顷刻坠入陆瑾的眉心。
金色的流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陆瑾几乎消失的脉搏重新跳动，体温也逐渐回升。
陆瑜松了口气，耳边却响起声音。
“我的血只能护住她片刻，她的命格早该断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顿了顿，明瞳看着陆瑜的眼睛，补上最后一句话，“而且，无双城的怨气，我们必须要化解。”
陆瑜冷笑，“可是无双城这帮人，早就该死！”
“我知道，但我坚持我的决定！”明瞳点头。
这是他们的通关任务！
陆瑜低头看着陆瑾苍白昏迷的脸，半晌，才轻声说，“那就用我去化解吧。我和她是双生姐妹，她从小承载整个无双城的怨煞之气，我也一样。况且我早就死了，如果解决怨气，她还是能继续活下去的。”
明瞳眯眼，“我还是那个疑问。在今晚之前，你明明不知道你们两个身世的秘密，你是因为父母选择了她才在枯井中死去，你不恨她吗？”
“恨？呵呵……我当然恨啊！”陆瑜轻笑一声，“没人知道，我出生那三天，一个人在枯井之下，暴雨之中是怎样坚持了三天三夜的。我死后就化为厉鬼，浑身怨气冲天，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
“我痛恨他们所有人，将我亲手遗弃的父母，将我封印在枯井之下的和尚道士，而我最痛恨的……就是我这个双生姐姐啊。如果没有她……我也不会被抛弃……我怎么能不恨呢？”
可是……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那个趴在石头上，轻声细语给她讲故事的人是陆瑾。
那个因为听见她在睡梦中说疼，半夜偷偷跑出去撕掉了所有符纸的人是陆瑾。
那个曾经因为她煞气入体，多次差点死于非命，却依旧坚持维护她，想要救她离开枯井，放她自由的人……同样也是陆瑾。
她出生就没有见过阳光，更没有感受到一分一秒的爱。
可这世界上，有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人，始终都想把爱和阳光带给她。
无双城所有人都希望她痛恨陆瑾，他们做到了，她的确很痛恨陆瑾啊。
可是……这世界上的恨有多刻骨，爱就有多难得。
陆瑜脸颊流下两行血泪，她哽咽说，“其实我出生就被丢弃，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小瑜……怀瑾握瑜……是她给我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