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古老的日子,这样的巨石殿堂至少需拓展一倍之广;世间的任何遗存石殿,何曾不显得更为宏大规模,不然怎能承载古人的傲骨与威望?
令牛爷费解的是,步入殿堂之后,那巫微微颔首便离殿而去,过了近乎一袋烟的时光方才重现。这回,老小子身着亚麻长袍,赫然闯入眼帘,引得牛爷疑惑重重:如此凛冽的冰寒中,为何他偏要换上如此单薄的衣物,难道不怕冻?
假如让牛爷揣测的事泄露给黄糜知晓——此人精心装扮只为震慑他们这帮来自雷峰岭的粗汉,恐怕黄糜的举动便会变得无法控制。得到黄糜的目光暗示,一位得力手下开始对着土包子们高声宣告他们崇高的巫:“这位便是四纹之威的黄黍部落守护神,尊敬的黄糜大巫师。”
冗长的介绍中,黄糜谦逊地向牛爷等人点头致意,旋即屁股稳稳坐在主位之上,这一瞬间的变化令牛爷十分难堪。他先前全然不知平原有这般阵仗,未曾有所绸缪;早知如此,就该带着部落中的魁儿来,凭他的天赋,这吹牛的场合一定不让牛爷失望。
幸运的是,灰窟部落的巫适时出现,替牛爷缓解了尴尬局面。一样的高调声嗓再次响彻,将赞词洒向牛爷:“来自雷峰岭北十四部落联盟的领袖,战争之雄,黑石部落的引路人,学识渊博的黑牛—我们的商队老大就是这位牛爷。”若只是听得开头,牛爷对青羽部落的捧词会极为满意,他绝未料到自己在联盟里竟有此般高声誉。但听罢尾声,他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沉:“我本姓牛,为何要称我黑牛?大黑牛听起来才贴切……”
心头憋屈的牛爷感到胸中拥堵,不自觉扯下厚重的毛皮大衣,袒露宣称是纯棉内衬的衣服。随即,他惊异地发现,坐于主位的黄糜脸色竟比猪肝还难看。
终于,在送上礼包——包白糖,白盐,与一壶烈酒后,这些现代社会最吝啬的葛朗台也难敌诱惑的礼物,黄糜才热络起来。不但答应了商贸的请求,还殷勤邀请牛爷一行六人共赴午宴。当然,那六百号商队普通成员,黄黍部落并没有负担他们午饭的打算。
宴席上,待客之道显现黄黍部落的诚意。精致的黍米饭团、稀粥,大饼一一呈上。平日,连黄糜自己餐桌上的粮食也参杂了些许野菜,以免一年的丰收难以养活整个部落;普通成员的饮食里,野菜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然而别说一向挑嘴的牛爷,就连其他几位巫对这些清淡至极的美食,也没食欲。草草应付过后,筷子随即撂下。起初,黄糜还未察觉,直到商队普通战士烹煮肉类时飘进的浓香,他脸上因意外获赠珍礼恢复的喜色又一次乌云密布……
午后时分,商队摊开携带的各种货品,在黄黍部落摆成长长一排;至此,所有黄黍人包括大巫黄糜,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未曾料想,传说中穷得食盐都买不起的雷峰岭山民,竟拿出许多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好物。就连商品那陌生的名字,他们都未曾听过。
那如雪花纯白、或粉色晶盐虽稍添惊奇,但也尚在理解范围内。他们平常用的盐虽微苦,可尚能勉强凑合。然而能轻松擦燃火苗的打火机,与需敲击半日才有火星的燧石对比;那令人回味无尽的大白兔奶糖和让人心底甜蜜的白糖……
总而言之,正如牛爷他们预料,商队的货物一露面,即刻刺瞎了黄黍部落人的眼。见他们对每一项物品都想得到,又苦于缺乏换物资的实力,这让山民们心中暗自得意无比。
最后商队离去时,留下了一小筐商品,与此同时,带走整整五十筐上好的黍米,这已是牛爷顾及第一桩买卖给出了厚道折扣。也由此交易,商队上上下下对此次平原之旅充满期待。如果此刻能联络上雷峰岭的伙伴,他们定会放声高喊:“平原金银多,人愚速来淘!”
平原广阔无垠,仿佛天地间的边界。商队在牛爷的领导下,五天过去了,仍置身在这片地域边缘。平原上依然广布密林,但凶猛野兽寥寥,强者也不例外。这样的树林在习惯雷峰岭险林的商队成员眼中,犹如部落周边的安全平地。如非早已被附近部落划分侵占,成为他们专属的狩猎场所,禁止外地人大举狩猎,那些森林定能让他们一路收获惊人的肉食。
为了免去不必要争斗,商队除了偶尔在林中捕猎一两只野兽果腹,便不再过多狩猎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