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娘娘,请!”
“方山长,请!”
为显风雅,席地而坐。
两人都急着让对方当垫脚石,便不绕弯子,寒暄过后直接开始。
方山长徐徐道,“昨日,郡主娘娘只说搦战,未说规则,老夫斗胆,试拟一二,请郡主娘娘听听可不可行。”
贺芳亭:“请讲。”
方山长:“书院出题十,郡主娘娘若能答对六,便算你赢,如何?”
贺芳亭摇头,“不妥。”
这也在方山长的预料中,善解人意地道,“老夫有欠考虑。郡主娘娘是女子,又未正经进过学,答对六题确实强人所难,那就改成五题,四题或三题、两题,也成。”
若顺安郡主愿意改,正中他下怀。
贺芳亭心说这老头看着正直,内里却奸猾。
她要是十题中只答对两、三题,纵然云山书院宣布她赢,又有谁会当真?这件事也就成了闹剧,是她无理取闹的证据。
微笑道,“山长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书院出十题或者更多,都可以。但想必山长也知道,有的学问不分对错,只分高下,若只用对错去评判,未免狭隘。因此,我答一题,便请贵书院答一题,至于是学生还是先生作答,不必限制,也包含方山长您自己。”
只有启蒙幼童的课业,才能简单到用对错去评价。
看来方山长还是没把她放眼里。
却又处处给她设陷阱,估计是想快速打发她。
也是,这一战的时间越长,对云山书院越不利,飞快结束,才能证明书院的实力。
方山长:“......你这是要逐一比试?”
贺芳亭莞尔,“山长现在才知?”
如果只是她答题,事情就会变成云山书院考校她的学问,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何况,输赢若都由他们定,又有什么意义?
今日这阵势,看起来是她仗着郡主的身份高高在上,其实一直高高在上的,是云山书院。
顿了顿,直截了当地道,“评判的先生也不能全是云山书院的,以防徇私。”
方山长微怒,“我们都是圣人弟子,怎敢徇私!”
贺芳亭心想你说这话自己也不脸红?
书读得多了,果然脸皮就厚。
笑道,“山长不必发怒,就当我小人之心罢。不如,请十位先生评判,云山书院三位,另外七位,就请在场的贤者。”
说着看向四周,“谁愿意?”
“老夫在此!”
萧山长当仁不让,立刻站了出来,其敏捷程度,和他圆胖的体格形成鲜明对比。
行简书院的其他先生,也踊跃报名。
方山长一看不妙,赶紧另邀别的大儒。
经过一番商讨,最终云山书院出了三位,行简书院出了两位,石崖书院出了两位,另外三位,也是京中有名的文人。
十位先生都发誓一定秉公评判。
众目睽睽之下,贺芳亭也相信他们不敢过于偏颇,否则就是损害他们自己的声誉。
规则定下,比试正式开始。
云山书院出的第一道题,绘画。
跟她比试的是童先生,在书院教的就是画艺,浸淫此道十多年。
方山长:“大家闺秀,多习绘画以陶怡情操,想来郡主娘娘也不例外,请试绘一幅。”
话说得很好听,很为她着想,像是有意相让。
绘画的内容却要求是“母子情深”,分明是知道她一双儿女不孝,故意乱她心智。
可惜她现在心如磐石,乱不了一点。
调好颜料,很快勾勒出一幅“雪中母子情”,画上,一名女子身怀六甲,双手自然抚着隆起的肚腹,站在屋檐下看雪景。
雪中有一株梅树,在冰霜的覆盖下开出娇艳的花朵。
顽强坚韧,傲视群芳,又美又刚烈。
那女子的一颦一笑,也极其传神,仔细看还有点像谢梅影。
画完,贺芳亭又在一侧题字,“母子情深,梅影霜华”,字体用的是簪花小楷,柔美雅致。
方山长的脸,从她画出孕妇身形就黑得透透的。
萧山长哈哈大笑,“好画,好字,好意境!老夫以为,这一题,郡主娘娘胜!”
顺安郡主,原来是这般有趣的人。
方山长恼怒地道,“童先生还没画好!”
这事儿真是让他憋屈极了。
想解释,无从解释,因为没有人跟他明说,只会在背后诋毁中伤。
他若强行解释,反而坐实了,会让人以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能装作完全没听过那些谣言。
不多时,童先生也画好了。
画的是一位母亲背着孩子过河,线条细腻,构图合理,说实话也很好。
但跟贺芳亭的一比,就觉得多了些匠气。
不讲意境,纯从画技上来看,也是贺芳亭更胜一筹。
童先生很想赢,可他也有气度,输便输了,对贺芳亭拱手道,“郡主娘娘已臻化境,某心服口服!”
贺芳亭回礼,“承让了!”
两幅画作四面展示时,引起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知道这笑声因何而起,却又不点明,心照不宣,暗自欢乐。
方山长木着一张脸,想起那日便是在这儿赐字,真想时光倒流,回去抽自己几个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