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擦黑,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专注现场,秦颂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发烧,刚一忙碌完,只觉得脑子发沉,眼前一黑,他一把扶住了楼梯扶手,才没让自己跌倒。
方平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看到秦颂正抓着栏杆慢慢的坐在楼梯上。
他两步回到秦颂身边,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似乎比之前烧的更厉害,他皱着眉,把人拉起来,抬起胳膊,把人架在身上,秦颂比他高一点,方平架着他有些吃力。
秦颂想要挣脱师父的帮忙:“师父,我没事儿。”
方平说:“你给我老实地去医院,明天事儿还多,一晚上歇不过来,就再加一天,我带着其他人也能破案。”
方平把他扶下楼,把人塞在车里,又伸手要了车钥匙,一脚油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方平忙活了好一会才把人安顿好,抽血化验,打针,秦颂这才老实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会方平提着打包的饭回来,俩人忙了大半天,就喝了点水,不说秦颂,方平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秦颂说:“师父,我们在这里吃饭不太好吧。”
方平哪管那么多,饭已经打开吃了好几口,这会时间已经不早了,输液室里没什么人,他这才端着饭吃了起来。
乔靖南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家走,在常买饼的那家店里买了一个饼,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解了领带,衬衣扣子也解了两颗,边吃边往回家走。
常去的宠物店里最近又来了新的小白鼠,经常接待他的小妹在门口和人说话,见到他叫了声:“乔律师。”
乔靖南正大口吃着饼,听到叫声,一转头,见到年轻姑娘正对他笑,他吞下了饼,擦了擦嘴,笑着说:“你好。”
“乔律师,又来了新的小白鼠,最近有没有需要?”
乔靖南笑了笑,他本不需要再购买新的小白鼠,最近赤链的胃口不太好,但架不住姑娘的热情招待,他点了点头朝店里走去。
五分钟后,乔靖南提着两只小白鼠走了出来。
这条街他走过太多次,看着街上的店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店铺平均没几个月就要换一换,时间久的,总能开很长时间。
“小南。”
这次又是熟人。乔靖南抬头,嘴角上扬,连眼睛都弯出了好看的弧度:“陈老师。”
陈乾提着的饭盒在他面前晃了晃。
乔靖南快步走到他面前:“陈老师,今天过来是……路过?”
陈乾说:“我专程来找你,去过你家里,没人,我在门口等了一会,以为等不到你,刚出来就碰上了。”
陈乾看着他手里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饼:“你每天就吃这凑合,难怪你总是那么瘦,年轻人吃饭怎么能总凑合?”
陈乾抬手揽着他的肩:“走,回去,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到家后,乔靖南把小白鼠放进笼子里,陈乾跟着他走了进来,看着恒温箱里懒洋洋的赤链:“它好像又长大了些。”
乔靖南看着赤链:“有么?可能是我天天看,没什么感觉吧。”
“要喂它么?”
“昨天喂过了,不用喂得太勤。”
“哦,我记得你这里有《西方哲学史》是么。”
乔靖南快速地找到了陈乾要的书递给他:“是这本吗?”
陈乾点头:“没错,借给我看一看,看完了还你。”
说着陈乾走出书房,打开了放在茶几上的饭盒,三菜一汤,红烧鱼,糖醋排骨,油焖大虾,鲜肉丸子汤。
陈乾像是变魔术一样摆好了饭菜。
乔靖南拿了碗筷:“好久没吃陈老师做的饭菜了,非常想念。”
“要喝点么?”乔靖南又问。
“可以啊。”
乔靖南又拿了酒给两个人倒了酒,二人对坐。
“这个鱼是我钓的,你尝尝。”
乔靖南吃了一口,这些年陈乾在图书馆工作,准时准点下班,没事喜欢研究做饭,几年时间厨艺涨了不少,也经常邀请乔靖南去他家里,二人一边吃菜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乔靖南平时很少喝酒,也只有和陈乾或者秦颂一起时才会小酌几杯。
酒过三巡,乔靖南明显感觉到陈乾心里有事试探问:“陈老师,今天找我事有什么事情?”
陈乾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忽然觉得孤单,想找人聊聊天。”
孤单这个词,乔靖南还是第一次听陈乾说起,他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更合适。
认识陈乾的时候,他年纪不算大,他们原本不是一个学校的,只是因为都参与了那场活动,命运就此,像是捆绑在了一起。
关于陈乾的故事,乔靖南也是听说的。
陈乾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在九十年代,高材生,天之骄子,人长得高大帅气,在老师学生中口碑都非常好。
他原本是个化学老师,在这个小城市里,当初还只有初中,所有的高中生都要到附近的城里去读书,到他那也就到了顶了。后来乔靖南他们初二,才建了高中。
他带了几个优秀毕业班,出了不少单科非常优秀的学生,那年他被评为国家级的优秀教师,下学期就能升为年级组长,他不过二十八岁,就已经拿到了不少老师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誉。
那天他带队参加活动,谁也没想到,一把大火烧毁了所有,学生死了,他因为救学生也受了伤,遇难学生的家长不依不饶,学校自然难辞其咎。
总该找个顶包的,陈乾就成了这个顶包的,看着学生死亡,他能力有限,崩溃伤痛击垮了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本来到手的职位打了水漂,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友离他而去,优秀教师被发配到门卫室看大门。
后来多位老师说情,两年后才把他调到图书馆,中学图书馆基本就是个摆设,常年不对外开放,偶尔有一两个老师借两本书,剩下的就是应付上面的检查。
好似从天堂被打入到地狱,落差感,但凡是个有上进心的人都很难接受,可是这么多年,那么骄傲的人,只能一点点磨平自己的棱角,拔掉身上的刺,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