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宁静，宁静到就像是有人跳进去都不会溅起一丝水花的水一般，生不起波澜。
死寂在蔓延……
明明今天早上，他还是从沈初昭怀中醒来的，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快就把他忘了……
南景陌呼吸呆滞，他只感觉心这处压了块大石头，闷闷的。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算他从我眼前经过，我也认不出他。”
南景陌甚至没有想哭的感受，他只是有些恍惚，恍惚觉得这一切怕不是就是一场闹剧。
急转直下的命运给他了重重的一拳，让他无法接受。
他殷切地望着江梓宁，如果答案是否定，他……
“嗯，就像掌门师叔以及无情道宗人一般。”
南景陌苦笑一声，纵使相逢应不识啊，这句话居然会在他身上应验……
江梓宁看着他这反应，心里直发闷，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他是沈未夜的转世就好了，这样祁夜长清会看到他，南景陌也不会受这份苦了……
他低垂眼帘，掩盖下深深的痛苦。
“江师叔，我求你件事。”
南景陌突然开口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师叔，“你可不可以寻些纸笔来。”
南景陌抓上了江梓宁的袖袍，语气染上了哭腔，道：“我不想忘记他，真的不想，江师叔……”
“我求你了。”
江梓宁顿了顿，推开他的手，眼神晦涩不明地说道：“抱歉，我不能……”
他收拾好饭碗，拿着饭盒站了起来。
“你不如平和地接受这一切，还能少一些痛苦。”
他低着头，似乎不敢与南景陌对视，“忘记了，就好了。”
“不，不能忘，如果我不记得他了，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去找他了，万一他有危险怎么办……”
“他都没有带霜……”
“对了，霜寒呢！”
南景陌语气激动，瞪着一双眼问江梓宁。
那双原本漂亮的猫儿眼，此时布满着血丝……
他摸了摸腰间，果然若素也不见了……
江梓宁看着他的动作，摇头苦笑，“你觉得他会给你留下这些东西吗？”
“你现在被封印了识海，就是一个凡人，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护住它们。”
“呵，是吗……”
他没有激动，没有挣扎，只是在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跌坐在地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什么东西抽出来了。
江梓宁没有再看他，径直走了。
他管不了，也不愿管。
他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又如何去救另一个人……
他抬头看着远方几乎与黑夜融入一体的男人，只有手里那一盏灯笼，发出些许光亮。
江梓宁从结界出来，果然祁夜长清站在那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这样看过去，江梓宁提着饭盒，倒像是仆人。
“他吃了多少？”
江梓宁：“都吃了。”
“看来你的手艺不错。”
江梓宁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寂静了一路。
祁夜长清的住处是一间高层竹楼，楼后一片竹林。
脚步停顿在这里，祁夜长清突然回头，笑着对江梓宁道：“梓宁，谢谢你。”
江梓宁看着他的笑，沉默点头。
祁夜长清将灯笼递给他，“更深露重，回去好好休息，景陌还需要你照顾。”
“灵菜之类的尽管买，不用心疼钱，我们也不再是几百年前的穷鬼样了，那时候你大师兄……”
祁夜长清话突然顿住了，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浓浓的狠意，“呵，以后谁都不要提他了。”
“嗯。”
江梓宁心中沉闷，接过了灯笼。
偷偷望着祁夜长清离去的背影，就是这样看着他就好……
后来几天的南景陌没有闹一点，该吃吃，该喝喝。
怎么瞧着都不是不正常的样子。
可这么平静，江梓宁总觉得不对劲。
可任他怎样不对劲，没有实力的鸟，便只能是只金丝雀罢了，怎么可能搅弄得动风云。
七日后的午饭时，南景陌突然问江梓宁道：“师尊，我走火入魔受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想出去逛逛啊，一直在这里闷死了！”
“你能不能问问师祖，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他语气像是猫儿撒娇一般，带着点儿娇嗔。
修炼到走火入魔是祁夜长清编出来骗道宗众人的理由，骗过了大家，也骗过了他。
毕竟那日南景陌的作为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江梓宁轻笑，“好，你吃完饭，我就向你师尊问问。”
南景陌点头，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
江梓宁掩盖下眼中的凝重，看着满脸笑意的南景陌。
“师尊。”
江梓宁从南景陌房间出来后，再次看到了祁夜长清。
他坐在结界外的大石板上，瞧起来是在发呆。
看到江梓宁出来，他笑了笑，“吃了吗？”
江梓宁点头，“吃了。”
他坐到祁夜长清身旁，“师尊，他让我问你，他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祁夜长清道：“不急，至少要满半月。”
他轻声笑道：“他这人惯会耍小聪明，我与他相处了几百年，被他骗了无数次，总是猜不透他。”
江梓宁看着祁夜长清满目微笑的模样，像是陷入了自己织造的甜美梦境。
他低头，手掌紧紧地攥着衣袍，“师尊，可是他是南景陌。”
南景陌永远成不了沈未夜。
祁夜长清的笑突然僵在了脸上，与此同时，江梓宁飞出去了几米。
他捂着肚子，疼痛地蹲在地上，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祁夜长清突地满脸癫狂，“他就是沈未夜！我找了他这么多年，我能认不出他！”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笑着盯着掌心，神态魔怔，自言自语般道：
“我告诉你，我不叫祁夜长清的，我就是郑青，我是为了让你别忘了我的情谊。”
“阿夜，你前世和沈初昭那么恩爱，我不同意！”
“我把你送到我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你还是不爱我……”
他把一只手放下，“这次，你要爱我，你是我的！”
祁夜长清额间突然裂开一道黑色的细小缝隙，冒出浓郁的黑雾，将他环绕起来。
霎时间，天地异变，江梓宁眼神一凛，向祁夜长清冲过去。
“师尊！”
祁夜长清微微回神，立刻压下了这股令天地变色的气息。
江梓宁喃喃自语道：“师尊，你到底为他做了什么……”
祁夜长清冷冷地瞥他一眼，“日后再说这话，我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从他身侧径直掠过，徒留一脸悲哀的江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