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程少微夫妇俩异口同声问道。
宋晚宁轻转着手中茶盏,不答反问:“我父亲的案子在京城中流传得广吗?”
她方才就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谢临渊所说的,这样会被抄家灭族的大事,在京中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何竟然连宋府里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这个案子是有一日在朝堂上被提起来的,陛下震怒,当即就要抄检宁远侯府。”江淮摇了摇头,“但太子殿下说事情尚未有定论,不能仅凭一面之词污了宋将军清白,毕竟宋家是人尽皆知的满门忠义。”
“朝中其他武将也唇亡齿寒,纷纷为宋将军进言,陛下这才松口,命太子殿下彻查此事。太子当即下令在未有定论前,严禁此事流出,若有违者从严处置,因此除了当日在场官员,无人知晓此事。”
得到了明确答案,宋晚宁却不如预料的那般开心。
照理说,若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谢临渊肯做到如此地步,她该是感激的。
可错就错在他们并非毫无关系,他做得越多,她就越觉得像补偿,补偿她那受尽冷落的三年,她没办法欣然接受。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看宋晚宁皱着眉不说话,程少微关切地问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无妨,方才有些走神了。”
“其实...太子殿下对宋姑娘还是用心的......”江淮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从一开始暗暗提醒谢临渊去西夏开始,他就带了私心。
如今宋晚宁还真被谢临渊带回来了,他是希望二人复合的。
毕竟像宋晚宁这样既聪慧又能顾全大局的女子,若能成为庆国未来的皇后,对庆国百益而无一害。
“住口!别乱说话!”
宋晚宁还未有什么反应,程少微先一步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哪怕夫妻多年,她也仍无法理解他此刻劝和的行为。
男人和女人天生不能站在同一立场去考虑事情,他只能看见谢临渊这几年过得辛苦,付出很多,却忘了宋晚宁当年是为什么出此下策,假死脱身的。
谢临渊受再多的苦也抵消不了他曾经做的孽,那些都是他应得的。
至于宋晚宁原不原谅,他们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去替她原谅,或者劝她放下。
江淮还欲反驳什么,看见程少微投来一道如刀子般带着怒气的眼神,默默闭了嘴。
宋晚宁笑了笑,把杯子放回原处,主动岔开了话题:“明日早朝后,陛下召我入金銮殿一同听审我父亲的案子,到时候若有需要,还望二位帮帮忙。”
其实她心里清楚,明天召她过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结果早已呼之欲出,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不想与他们讨论自己和谢临渊的事情,二来既然江淮方才说了对不住她,那就给他个能稍作补偿的机会,功过相抵,能安心些。
江淮和程少微果然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
三人之间的气氛这才缓和,又闲聊了一阵,程少微夫妇二人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一早,宋晚宁便起身洗漱梳妆。
因着如今已与谢临渊和离,也没个诰命在身,穿不了朝服,只打扮得得体端庄。
出侯府大门时,谢临渊果然派了侍卫和马车在外等着。
见她出来,改口只叫宋姑娘。
宋晚宁没说什么,扶着梨蕊的手上了车。
之前进后宫的路走惯了,这还是第一次去前朝,不知为何心情莫名紧张,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脑子里也纷纷扰扰地想着各种事情,竟连马车停下也浑然不觉。
“宋姑娘,到了。”车窗外,侍卫的提示才让她如梦初醒。
掀开帘子下车,才发现这与抬头便是四方天的后宫不同,视野极为开阔,几乎看不见边际,连大门都高耸不少。
守门的禁卫检查了宋晚宁的腰牌,这才放行。
还未走几步,便来了个小太监,点头哈腰地领她往金銮殿走。
眼看着要进主殿了,小太监忽而脚步一个拐弯,将宋晚宁带进了偏殿,陪着笑解释道:“姑娘勿怪,陛下正与大人们议事,还未宣召,姑娘先在此处歇歇。”
“无妨,多谢公公。”
她刚坐下,立刻就有宫女上了茶,然后与太监一同退了出去。
偌大偏殿只余宋晚宁一人。
明明看似与主殿只是一墙之隔,却听不见任何动静,等的时间越久,她的心越是莫名烦躁。
终于,那小太监再次推门出现了:“宋姑娘,陛下请您过去。”
宋晚宁忙起身,匆匆往隔壁赶。
金銮殿外面看上去气势已经相当恢宏,没想到里面也不输外面,甚至一眼望不到顶。
文武百官穿着朝服立在殿中,整整齐齐分成两边,见她来了,皆注目而视却无一人出声。
宋晚宁不敢乱看,只顺着中间留出来的那条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最前面才停住,跪下。
大声回道:“臣女宋晚宁,参见陛下。”
“平身吧。”熟悉的威严声音从顶上传来,听不出喜怒,“宋姑娘,你可知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
宋晚宁当然知道皇帝在明知故问,却也只能不动声色陪他演起这出戏:“回陛下,臣女父亲一生为大庆鞠躬尽瘁,我宋氏满门也皆为国捐躯,臣女不信父亲会与外邦女子通婚,还有私生女。”
皇帝语气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像是十分痛心:“朕自然也是感念宁远侯的,今日叫你过来,也是做个见证,若他真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姑息造谣之人。”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不是知道他虚伪多疑的性格,是个人都要相信这是一位仁慈博爱的君主了。
“来人,将人带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禁卫架着奄奄一息的乔鱼儿走了进来,像丢垃圾般丢在了地上。
她虽灰头土脸,但身上却也没见血迹,不像是受了刑,只是格外虚弱狼狈。
伏在地上声如蚊蝇:“臣女宋鱼儿,参加陛下。”
宋晚宁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这副模样,咬紧了牙关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一声冷笑。
宋鱼儿,真是个好名字。
姓是宋家的,名字是谢临渊赐给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千方百计骗来、抢来的!
如今,终于到了让她全部还回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