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东方怀远受伤颇重,承恩侯又护着献帝和荣皇后回宫,云砚之只得留下处理战后一应事宜。
云恬本想与他说话,可等了许久,云砚之似乎都没有多余的空闲留给她。
她只好让人与他报备一声,跟着麒麟武阁的人先行离开。
这一场战役来得猝不及防,所幸麒麟武阁的成员们一直跟着神风营,对付那三万援军时,又有身经百战的慕家旧将策应。
“托你的福,这一次咱们武阁,没有成员阵亡。”秦观策马走在云恬身边,一双凤目熠熠生辉。
“要我说,你可藏得真深。”
“什么?”云恬诧然抬眼,只见他目光紧盯着腰间的寒玉箫。
“据我所知,这寒玉箫可是慕大小姐的遗物,而你所使的武功,也与慕大小姐一脉相传。”
秦观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能不能给句实话,你与慕家人,到底什么关系?”
见有人问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一直沉默的华辰安不动声色策马朝两人走近了些,暗暗竖起耳朵。
云恬不答反问,“你认得慕家枪?”
她使的招式,其实是从父亲自创的慕家枪改良而来,以配合她手里的寒玉箫。
“小时候堂兄带我偷偷去过演武场,正好看见慕将军指导枪法,见他使过一次。”
云恬愣住,“小时候见过一次,你就记住了?”
“我觉得那枪法特别帅,回去后跟堂兄一起回忆,还将大致的枪法画下来。当然也有一些忘记的,不过,堂兄后来都想办法补充上了。”
“你堂兄是何人?”
“他叫秦时凛,现任职刑部侍郎。”
这名字,听着有点熟悉……
云恬忽然想起,之前云砚之说起从东方延嘴里套话的时候,就提过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云恬想了想道,“慕大小姐年少时常来承恩侯府找云薇玩,她见我被人欺负,暗暗教了我不少功夫。”
“那寒玉箫呢?”华辰安忍不住开口,“寒玉箫是她的贴身武器,总不能是她送你的吧?”
他一说话,云恬才恍然明白,华辰安想必是看出端倪了。
她抬眼,一本正经地扯谎,“慕家出事那日,我看见云薇带着御林军从密道进慕家,一时好奇跟了进去,没想到……”
华辰安忽然猛地勒马急停,同时一把拽住云恬的手,“你看见了?!”
他的神色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你亲眼看见御林军杀了她吗?我去过埋葬慕家人的地方,根本没见过她的墓碑,为何只有她的尸身不见了!?”
云恬愣在原地,“你找过裴远廷?”
慕家人的尸身是肃王让人安置的,他想知道具体位置,只能是找裴远廷。
云恬回过神,狠下心道,“那日,我亲眼见到慕大小姐被杀,这一点,没有任何侥幸……”
华辰安闻言,满目颓然,怅然若失地松开手。
没有奇迹。
果然没有奇迹……
他是真没想到,肃王表面看着情深意重,可他居然就是暗害慕家的真凶!
秦观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知道你放不下你表妹,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往前看吧。”
华辰安久久没有说话。
倒是云恬听了,差点呛了口水,突然一阵猛咳。
什么鬼?
华辰安对她……
怎么可能!
云恬暗暗翻了个白眼,一抬眸,却见华辰安沉默了,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沮丧。
云恬,“……”
尽管连夜赶路,回到承恩侯府时,也已是翌日接近正午。
云恬还没进门,就见何氏心急如焚等在门口。
“恬恬,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啊!严不严重?!”瞥见云恬身上的战甲染得猩红,何氏脸色煞白。
“母亲别急,女儿没有受伤。”她松开何氏的手,转了个圈,证明自己完好无损。
何氏拍着胸脯念阿弥陀佛,“可吓死我了!”
听闻云恬回府,承恩侯也匆匆而来,见云恬安然无恙,亦是长舒口气。
云恬朝他见礼,询问献帝和荣皇后如何了。
三人相携往里屋走。
屏退左右后,承恩侯方道,“皇上皇后已经安然回宫,太后得知此事,连夜召见朝臣,商讨对策。”
何氏却不明所以,“肃王谋逆是天大的事,既然已经抓住,自然是死罪,还需商讨什么对策?”
云恬却是摇头。
“肃王身上背的,可不只谋逆一条罪。”她看着何氏道。
何氏道,“这我知道,他通敌暗害慕家,致使十万慕家军枉死青云关,就连十九年前观云台走水一案,先帝病逝,靖王惨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云恬寒声道,“脱不了干系的不只是他,还有太后。”
何氏猛地一震,似乎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层面,难以置信地看向承恩侯。
承恩侯点了点头,不自觉压低声音,“没错,当年先帝的死,十有八九跟太后有关。”
“据砚之所言,当年观云台走水,靖王亲卫带他逃出皇宫,却不敢回靖王府,是因为那天晚上,正是靖王妃亲口告诉靖王,先帝重病,想要见他们父子二人。”
“可后来,我私下问过那夜值守的太医,他说当时先帝发病十分突然,而且他从头到尾都守在殿内,他很肯定,先帝根本没有派人前去靖王府!”
云恬闻言,心尖狠狠一颤。
“靖王妃?”
她想起赏菊宴有过一面之缘的温婉贵妇,她的面容慈爱可亲,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王妃傲气。
可如今,父亲却说,这样一个女人,在明知道宫中有变的情况下,还故意将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骗入宫中……
她想起那日在赏菊宴,云砚之也去了,可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给过靖王妃半个眼神。
他甚至将靖王的灵位暗中供奉在护国寺,言谈之间,也都没有与靖王妃相认的打算。
她起初还以为,他是不愿连累靖王妃,生怕打草惊蛇,让背后之人察觉他还活着……
如今看来。
他的确是怕打草惊蛇。
只不过,这条蛇,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亲生母妃!
思及此,云恬朝云砚之的咖南苑看去,“三哥可回府了?”
承恩侯摇了摇头,“西山猎场死了那么多人,他要处理善后,没那么快回来。”
云恬脑海里浮现他清俊冷敛的脸,轻叹口气,“罢了,我先回去梳洗一番,再去找他。”
此言一出,何氏却皱起眉头。
她看着云恬,语重心长道,“恬恬,如今他已是靖王世子,不日就要搬回靖王府。虽无血亲,可你们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嫡兄妹,你还是与他保持距离的好。”
云恬一怔,柳眉微微拧起。
可也知道何氏是为她的名声着想,忍住几欲脱口而出的反驳,垂下眼应道,“知道了母亲。”
何氏满意点头,“虽然肃王府出事,但是你与裴远廷还未真正成亲,这把火烧不到咱们承恩侯府身上。”
她又拉着云恬的手安抚,“这次你救驾有功,皇上定会论功行赏,届时你就以此为契机提出退婚,皇上会成全咱们的。”
等云恬回府的时间,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主动请求退婚,才是最好的法子。
虽然有点落井下石的意味,不过肃王身背数条重罪,谁与他沾边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想当初,肃王府之所以想与他们恬恬结亲,也不过是想要借此与慕家撇清关系罢了。
如今,恬恬以牙还牙,自然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是,都听母亲的。”
殊不知,提及裴远廷时,云恬的心早已一点点沉到了底。